料理台上,一株株開著白色小花、散發陣陣清香甜味的香蜂草,是杜蘅特制蛋糕中不可或缺的要角。
來做個香蜂草蛋糕吧!
這是她惟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前些日子在整理旅舍前院時,意外發現了這些開著小白花、吐露淡淡清香的香蜂草,杜蘅欣喜之余,馬上就想到了該如何向原先生致上歉意。
香蜂草,為人驅趕黑色思緒。
這是在古代歐洲藥草書上,所記載的一段話。
飄著淡淡檸檬香的香蜂草,總是帶給人們快樂和鼓勵,讓人青春活躍。
「希望它也能帶給原先生愉快的心情。」
懷抱著滿滿的祝福心意,她小心翼翼地將開著白色小花的香蜂草搗碎,一點點、一點點地加入準備好的面糊中細心調勻,再放入烤箱。
隨著溫度緩緩上升,蛋糕慢慢的膨脹,淡淡香氣自烤箱溢出、從小小的廚房飄出,回繞在蕪茗旅舍的每一個角落。
一種奇特的心情,也隨著這令人放松的恬淡氣息,開始在杜蘅心底悄悄發酵,溫柔香甜得連她自己也未曾發覺……
☆☆☆
癘窸窣窣的聲響,小小聲、小小聲地自身後傳來,逐漸侵擾了原紹夫原本專注于畫作上的心情。
「是誰?」
猛然回過身來,他有些意外地見著了一張不該出現在此的清秀佳顏。
「呃,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嗎?」
穿著一身碎花洋裝,杜蘅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拿著竹籃。緩緩跨過生長茂盛的雜草,來到原紹夫身旁。
她來干什麼?
寬大帽檐下,一雙黝黑的眸微微眯起,原紹夫不語地看著她的接近。
「我、我今天,是想來和你道歉的!」
蹦起勇氣說出心底的話,杜蘅在心底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退縮、不可以垂下頭不看人,但,布滿了紅雲的嬌俏臉蛋,卻不爭氣地泄露出她心底的不安與困窘。
「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這、這是我做的蛋糕,希望……希望你能收下!」
微微輕顫地,將精心烘焙的香蜂草蛋糕連同竹籃,一起遞至他面前,杜蘅水汪汪的秋瞳央求似的直望向原紹夫,教人難以狠下心拒絕。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蛋糕……就不必了。」
原紹夫打從心底排斥,不想和眼前的女人有任何糾葛。
應該說,全天下的女性都一樣!
他厭惡女人,因為她們虛假、矯情、善變!
「可是……」
這是她特地為他做的啊!
加了香蜂草調味的蛋糕,讓人心神愉悅的清甜滋味。她期待這分心意能夠借由蛋糕傳達給他,無言地為他加油!
「你不用這麼麻煩特地做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冷冷地拋下話,也不管這樣犀利無情的言辭會不會傷到人,原紹夫此刻只想盡可能地與眼前的女人保持距離。
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投注太多關心在杜蘅的身上,而這不自覺、讓他無法掌控的情況,絕不是原紹夫所樂見。
「這、這不是特地做的!」
想也未想地,無心的謊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連杜蘅自己都顯得有些訝異。
不過,她很快就接續了前面的話。
「這個、我是說……這是老板要我做的甜點。因為多做了幾個吃不完,所以希望你也能嘗嘗,不然就可惜了……」
有些不自在地說著生平首次的謊言。杜蘅結結巴巴的模樣卻沒能引起原紹夫的懷疑。
只因他的心情在听見這蛋糕並非如自己所想,是特地做給他的時,竟隱隱感到不快。
尤其是當他知道,這蛋糕是做給阿海時,他的心情更是悶悶不樂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手中緊握著畫筆,原紹夫蹙著眉頭,目光難解地直直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嗯?」
見對方遲遲不肯接下她的求和禮物,杜蘅心底如小鹿亂撞,開始緊張不安了起來。
他……還是不願接受嗎?
她緊緊咬著粉唇,強迫自己要堅定的眼神,也逐漸失去了光彩信心。
而杜蘅這些略顯惶亂的小動作,全都教觀察敏銳的原紹夫看人眼底。
沉默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就在杜蘅舉得快要僵掉的雙手,開始退縮地想雙收回時,他伸出手,牢牢握住竹籃的另一端。
「呃?」
她有些愕然,一時還會意不過來。
「我收下了。」
無奈地嘆口氣,原紹夫終究是看不下去杜蘅可憐兮兮的請求模樣,不大情願地接過了她的求和禮物。
「真、真的?謝謝、謝謝你!」
開心地笑了起來,杜蘅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甜甜的誘人氣息,教原紹夫一時之間看了,心底竟有種莫名的情緒悄悄萌芽。
她紅潤著雙頰不住道謝,不禁讓他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並對她傻傻道謝的舉動感到莞爾。
收下她的禮物,合該是自己該向她道謝的,怎麼這小女人卻反過來向自己說謝謝?
「你還沒吃午飯吧?我有帶餐盤和飲料來,要不要先嘗一點蛋糕再畫?」
渾然未覺自己做了什麼傻呼呼的舉動教人感到莞爾,杜蘅忙碌地為他準備起蛋糕,並從保溫壺里倒出一杯香氣四溢的薰衣草茶。
原本微皺著眉頭,想開口拒絕的原紹夫,在聞到香蜂草蛋糕散出的淡淡甜蜜時,果真感到一陣饑腸轆轆。
想想自己也將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無妨,不如就接受這小女人的好意,免得她待會兒又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瞳眸直望著自己,他可會招架不住。
「味道……好吃嗎?」
看著他快速地解決了一塊蛋糕,杜蘅小心翼翼地問著,就怕不合他胃口。
原紹夫沒時間理會她的問話,再度動手切了一大塊蛋糕放入自己的餐盤,以行動宣告他的答案。
好久沒吃到這麼道地又正統的甜點了!
自從離開台北,遠離都市躲到這鄉下地方來沉靜心情,原紹夫惟一無法適應的,就要數蕪茗旅舍里那簡直毫無品味可言的膳食了。
吃飽喝足,原紹夫滿意地拭了拭唇,意猶未盡地享受著香蜂草清新淡雅的香甜,余留唇齒間的感覺。
「我可以留在這兒,看你畫圖嗎?」
看著氣勢和緩下來的原紹夫,和他品嘗自己親手做的蛋糕時的滿意模樣,杜蘅心底有說不出的高興,好早以前就想向他提出的請求,也在此時大膽地開口了。
沉默地蹙了蹙眉,他並不習慣自己作畫時,身旁有其他人的陪伴。
雖然他打從心底贊嘆佩服她的手藝,但原紹夫可沒忘,自己拒絕讓女人近身的心意堅定,當然,也包括了眼前這最危險的一個。
因為,她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踏人自己的領域,並在他猛然驚覺時,已然發覺無法防範。
「我保證我會安安靜靜,不會打擾到你的。」
看出他眼底的猶豫,杜蘅很認真、很用力地向他提出保證,一只手還煞有其事地舉在一旁,好像是在立誓般。
「算了,隨便你。」
就是狠不下心拒絕她,原紹夫不懂,自己打從車禍出事以來就漸漸冷硬下來的心,為什麼一遇到這小女人就沒轍?
也許,只因為她看起來真的太單純無害了吧!
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原紹夫索性轉過身不再理會她,徑自延續先前被打斷的工作,開始專心一意地繪起遠景來。
而他身後的杜蘅也的確像她自己說的一般,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枯木上,像是這片原野中一根不起眼的沉靜小草,默默看著眼前男人偉岸的身形,專注地揮筆作畫。
可是……
好……奇怪的感覺!
不自在,他就是覺得很不自在。
全身動作都開始有些僵硬,像是小時候被數學老師叫上台做一題高難度的數學題目,那種被人緊緊盯住的感覺,讓原紹夫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