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扯淡陳可芹
每一次寫序,感覺都像是在絞盡腦汁的瞎掰、鬼扯。
記得上次《黑臉丑姑娘》出版時,老友秀秀一拿到書,看到那篇寫第三者心情的序文時,先是一臉錯愕,過了數秒鐘,才抬起頭幽幽的問︰「啊!你怎麼會寫出這種東西?」
當時秀秀臉上的詭異表情,讓我心一驚,由于已不記得內容,立刻趨前去看,還以為自己寫了篇令人驚嚇的文章,結果,只是一篇幻想第三者心情的鬼扯淡而已。
老實說,秀秀會錯愕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她從高中就認識我到現在,甚至知道我生活中所有的大小瑣事,非常清楚純情的我別說會去當什麼第三者,甚至連像樣點的戀愛都沒談過,所以序文里寫的東西,基本上都是過去某些時候,因為有某些感覺,便在忽然間平空杜撰捏造出來的。
所以不止完全沒有可信度,甚至連我真正的個性都沒顯露。現在再回頭看過去寫的那些序,時而無聊搞笑,時而嚴肅八股,每次看完後都讓我覺得自己似乎有毛病,而且還嚴重到幾乎沒藥可醫。
這毛病簡單稱之就是人格分裂外加神智不清,從寫小說時的角色人格分裂,到寫完稿子後的持續神智不清,每一次都害得我在序文里寫出一堆幾個月後回頭再看,也不曉得自己當時在寫什麼的失神胡扯。
不是不明了序文是和讀者接觸非常重要的一個管道,也是展現作者本質的一個地方,但對平日就已經是神智不清,寫書時癥狀更加嚴重的我而言,卻是足以搞瘋自己和他人的一種驚嚇。
每次寫完稿子回頭再看,才發現寫序時的那個陳可芹,陌生得連我自己連不認得,就像是得了說不出名字的失憶癥,序文里出現的那個家伙,根本是鬼上身,每次都會變換不同樣子出現,嚴重到讓我最近開始努力反省,試著想找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好幾篇序文都讓我驚覺到自己不止有嚴重的人格分裂毛病,甚至還有角色上身,本尊暫時退位的恐怖景象,明明平日里只是一個什麼都很普通,最常做的事是提著菜籃上市場,然後從這攤逛到那攤,看到新鮮衣物就順手模個幾下,擦手兼滿足戀物欲,最後頂多買個洋蔥、紅蘿卜就打道回府的無聊女人。
所以在這里真的要慎重聲明,我什麼也沒做過,不是第三者,更沒有同性戀好友可以站在天橋上說話,那……那之前一堆詭異的序文是怎麼來的?
難怪好友會對著我寫的序文目瞪口呆,可見我鬼扯的功力有多高明!
因此我最害怕也最討厭別人問的一個問題就是,你寫小說的構想是哪里來的?
老實說,我要是知道,還會寫出這種像鬼打牆,胡言亂語的序文嗎?連序文都已經鬼扯到這種地步了,小說構想是怎麼出來的,就……不就是某天忽然某種東西附身,動手幫我寫下來的唄!
想想,這世界上有幾種人最難以形容,搞創意、寫東西和演戲的,因為通常這些人不是神經接錯線,做出一堆旁人也無法理解的事情,就是天賦異能,會用別人無法達到的方式完成某些事。例如︰倒立打電腦,或是躺在鋼床上,讓人砸大缸之類的。
藝術家和神經病通常只有一線之隔,越容易發瘋、越不像正常人的人,可能骨子里就有越多的激情幻想可以釋放,而我的狀況,據會看星盤的派蒂好友解釋,是因為水星和太陽合相,使得燒灼過度,思緒常以混亂跳躍的方式翻滾前進,所以大部分的人可能常听不懂我在說什麼,也因此為了迎合這些人,普通時候我都少言慎行,不敢表現出真正的模樣,就怕一開口會讓人以怪異的眼神瞪個半晌,只有在這個會看星盤,而且同樣也腦筋燒灼快速,有時可能還會頭痛睡不好的派蒂盟友面前,才敢放心大膽的開口亂說。
但是听過我們說話的人,常會錯愕的頓在一旁,不曉得我們在說什麼外國語。
雖然現在我已經努力在學習溝通,試著改正自己詞不達意,沒有重點又跳躍過度的說話方式,但是沒有邏輯這種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善,就像我的路痴遺傳,總是記不得住家前方那條大馬路叫什麼名字,騎摩托車出門永遠只能走固定路線,一改變習慣就會迷路,這種癥狀也不可能一朝醒來就會變好。
因此在我神智清楚,知道自己寫什麼之前,我想看過我的書的好友都得繼續忍受這種文字和本尊嚴重分離的割裂狀態。
就像《24個比利》這本書,主角比利分裂出許多不同的人格,使得比利本尊在病發時不記得另一個分裂人格做了什麼事,相較之下,我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只有偶爾的幻听、幻看和寫序文時的言不及義,並沒有嚴重到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不然哪天要是我忽然用山東口音說話,我想第一個會嚇到倒彈昏倒的,一定是我家老母。
至于我的派蒂盟友,她早就見怪不怪,也非常有應對辦法,說不定還可能會直接拿起拖鞋朝我的腦袋打過來,叫我回神吧!
第一章
十九歲這年,父親死了!
倉卒辦完喪事,楚淨強忍悲傷,陪著病弱的母親上債主家。
記得過去父親的貨運公司生意好時,家里有管家婆婆幫忙煮飯打掃,生活過得比一般人優渥富裕。
但在連續幾年公司火災、運貨商船在海上翻覆等種種意外後,雖有鉅額保險金理賠,家里的運勢卻逐漸走下坡。
今年初,當接到池家企業金額龐大的合約時,父親還非常高興,以為終于苦盡笆來,可以東山再起,沒想到一連串人為禍事和天災意外接踵而來,讓人措手不及,最後在幾個月發不出員工薪水,付不了要給池家企業的鉅額違約金和損失賠償,銀行那頭前債未清、再借困難的情況下,父親急著向銀行抒困和洽談賠償問題,在蠟燭多頭燒、精神壓力負荷過重的情況下,有一天終于受不了,興起了尋死念頭。
記得那天晚飯後父親說要出去散步,但是走出家門便再也沒回來,幾天後有人報案在海邊暗礁發現浮尸,警察通知他們去認尸,當她和母親弟妹趕到時,完全不敢相信,一向自信滿滿、總是幽默說笑逗家人開心的父親,有一天竟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後來她和弟妹哭倒在岩石邊,體弱的母親還一度哭昏過去,讓警察和救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抬上救護車。
她的世界就是在那一剎崩潰、破碎,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只是就算再傷心,世界還是繼續轉動,不會因為幾個人心碎,而讓時間停止流轉,欠人家的錢、該償還的銀行貸款,也沒有一樣在父親死後可以棄之不理。
不忍讓虛弱傷心的母親獨自承受這一切,所以辦完喪事後,她只好陪著母親上池家,打算和對方商量清償的方式。
鮑車在半山腰的站牌旁停下,楚淨扶著母親下公車,左右看了下,母女倆緩慢的往前方一棟高牆宅院走去。
按了門鈴,在通過門口警衛的盤問,雕花鐵門打開向兩邊移去,左邊的警衛室里走出一名中年警衛,領著她們朝大屋走去。
好不容易母女倆終于進了池家大廳,氣勢非凡的豪華水晶吊燈立刻吸引了楚淨的注意,不禁一愣,隱隱浮現不安。
這位債權人的住家,簡直跟電影里看見的豪門大宅一樣,所有的東西,包含燈飾、樓梯扶手、地毯、壁紙,沒有一樣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精致講究到就連她這個不識貨的普通百姓都曉得很貴,而且是昂貴到讓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