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客廳,她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下,抱起一個靠墊蜷縮在一角。孫胥在廚房走動的聲音傳來,他的氣息強烈地充塞在空氣中。知道他就在旁邊,和她共處在一個空間里,令她感覺奇異的滿足。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逐漸褪去,一股寧靜充滿著她的胸口。
孫胥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將手上的馬克杯遞給她。
「下午秉均打了個電話給我,告訴我他打算向妳求婚。」他在她身邊坐下。
「嗯。」她接過咖啡杯輕啜了一口。
「妳答應了嗎?」
「我還沒有給他答復。」難道他就這麼希望她嫁給厲秉均?
「妳會答應的,不是嗎?」他片刻後才淡淡地道,「妳已經得到了妳想要的,也許我該跟妳說聲恭喜。」
想要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
「你要……走了嗎?」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的飛機,美國有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理。今後有秉均保護妳,妳也不會再需要我了。」
路珈舞沒有回答,手指在馬克杯上握緊。也就是說,今後他們踫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了?這個認知令她胸口一陣刺痛,強烈的孤寂感涌上心頭。
「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嗎?」他溫和地問。
「當然是一切如常了。」她勉強一笑。「我的老板放了我一個月的假,我打算到加拿大去看看我母親,好好陪陪她。」
「妳的父親呢?妳不打算也去看看他嗎?」
見她不說話,孫胥雙手扳住她的肩膀,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我知道妳一時間很難重新接納妳的父親,畢竟妳從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但是請妳替他想想,他愛妳的母親,卻無法給她名分,他心里的煎熬不比妳少。
「如果他當初拋棄了他的原配,他同樣是個負心漢,如此一來,妳和妳母親的處境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堅持給妳他的姓,這樣的努力不可謂不大,就算妳不肯原諒他,也起碼試著不再恨他,好嗎?」
她咬住下唇。這些她都知道,也一直矛盾掙扎著,但要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
「我會……再想想。」她低語。
「那就好。」他鼓勵地朝她微笑。「打起精神來,嗯?我喜歡微笑的路珈舞。」
她被動地凝視著他俊朗的臉龐。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一旦他離開了之後,她懷疑自己還會不會笑。
「謝謝你。」她想回以笑容,卻驚覺自己的身軀在發顫。她克制著投入他懷里的沖動,害怕自己一旦做了就會崩潰痛哭。「為……你做的一切。」
「不客氣。」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聲音低啞,「再見了,珈舞。」
費盡所有的力氣,孫胥強迫自己起身離開,設法克制自己不要回頭。該死的,他痛恨離開她,然而他非這麼做不可,因為選擇權在珈舞身上。
她要什麼,必須由她自己作決定。
第十章
加拿大溫哥華
坐在前廊上,路珈舞凝視著遠方起伏的山巒,感覺陣陣和煦的微風輕拂過臉頰。藤原京子從屋里端著托盤出來,「在想什麼?」
路珈舞抬頭,看著母親在她對面落了坐。「沒什麼,只是好久沒回來,覺得回家真好。」她端起茶杯,舉目四望。「怎麼沒瞧見雷恩伯伯?」
「他和朋友打球去了。妳沒告訴他妳要回來,否則他一定乖乖在家等妳。」
路珈舞微笑地輕啜著杯中的茶。雷恩伯伯和妻子分居了十幾年,沒有孩子,所以一直將她當成親生女兒般寵愛,對她而言,雷恩伯伯更像是她的父親。
「妳還好吧,珈舞?」藤原京子細心地審視她的臉龐。「孫胥已經把事情都跟找和妳爸爸說了,幸好妳平安無事。」
孫胥。這個名字令她的心輕抽了一下。才幾天不見,她卻已是如此想念他,那付心慌和焦灼幾乎令她發狂。如果他離開幾天就能令她如此,那她如何渡過再也見個到他的日子?「我很好。事情過去就算了,我不打算讓它影響我將來的生活。」
「那妳為什麼看來悶悶不樂?」
她避開母親的目光,回想起厲秉均送她上飛機前的那一幕。他顯然對她的答案腳有成竹,因為他連訂哪問飯店、擬定宴客名單等等,都已經開始計畫了。
她應該要對他的求婚毫不猶豫地答應才是,然而不知怎的,她卻顯得意興闌珊,也就是這一點令她困擾。
藤原京子端詳著女兒煩惱的臉龐。「怎麼了?要不要跟媽聊聊?」
路珈舞把目光調回母親臉上。她和母親一直非常親密,只要她有心事,絕對逃個過母親的眼楮。「厲秉均向我求婚了,媽。」她沖口而出。
藤原京子的反應只是微微揚眉。「那妳怎麼說?」
「我還沒有答應他。」她的神情有些煩躁。「以前我們受盡鎊種歧視和冷言冷語,我一直以為只要有財富、權勢和地位,就能得到幸福和快樂。厲秉均完全符合這一切條件,可是……」
「可是?」
「可是我不愛他。」她低聲道,「我以為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接受了他的追求。他對我體貼入微、噓寒問暖,一個女人要的不就是這些嗎?但是我卻發現我無法只滿足于此。我太貪心了嗎?」
「我以為妳告訴過我,愛情不重要。」藤原京子溫和地提醒她。
路珈舞有半晌沉默不語。「我該怎麼辦?」她低問道。
「問問妳的心,珈舞。如果有一天,這個男人失去了財富,無法再給妳這些奢華的物質享受,妳還會願意跟著他、全心全意地愛他嗎?如果妳能肯定地告訴自己可以,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目光飄向遠方的某一點。「我不知道。」
「妳會覺得困擾,是因為妳心里有比厲秉均更好的對象,才會令妳這麼難以抉擇,是不是?」藤原京子柔和地問,「如果一個男人無法給妳和厲秉均一樣的物質享受,但是待在他身邊卻能令妳感到快樂、滿足和安全,那就對了。有這麼一個男人嗎?」
路珈舞咬住嘴唇,腦中立刻浮起孫胥的臉龐。她想著他的微笑、他繃著嘴巴的表情、他蹙著眉頭沉思的模樣。她想著他教她游泳、跳舞和釣魚所共渡的時光,還有他那叫人神魂顛倒的吻。他們共渡的每一刻佔滿了她的思緒……
反而是厲秉均,那個她設定目標要嫁的男人,在她腦海里毫無清晰的印象。
「有。」她低語。
「那麼,他會把妳的需求擺在第一位嗎?當妳生病或心情不佳時,他會立刻趕到妳身邊,陪著妳渡過低潮嗎?」
她怔了怔,憶起當她接到恐嚇包裹時,是孫胥在她身邊陪伴她,當她生病發燒時,也是他細心地照顧她,並且徹夜守候在她床邊,即使在她指責他的背叛、對他亂發脾氣時,他也沒有因此而離開。
「他會。」她肯定地道。他這麼盡責地保護她,難道全是因為受人之托?
「那就是了。」藤原京子拍拍她的手。「愛情是沒有道理的,珈舞。當初妳父親已經有了家室,我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愛上了他。或許這在世人眼中天理不容,但愛情就是這麼回事,一旦陷入,再多的理智都是空談。
「像妳雷恩伯伯,縱使他已經結了婚,但他和他妻子的婚姻早就名實存亡,我願意跟著他,是因為我們都是受過傷的人。他或許並不富有,但只要他對我好,那就值得了一切。有錢人也會有婚姻問題,而且機率並不比平凡人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