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康先生和柏小姐的口音,似乎不像長住在台灣?」侍者離開之後,馬偉杰才開口問道。
「我和康諾都住在紐約,這次是因為他回來渡假,我正好有空,就來陪他一陣子。」柏薇安笑的十分燦爛。「馬先生和石小姐是來這兒渡假的嗎?」
「不算是。我只是來看看宛靈,明天下午就得趕回台北去了。不過伊玲會多待兩天。」馬偉杰說。「既然宛靈和兩位是鄰居,就有勞你們多照顧她了。」
「鄰居互相照應本來就是應該的,馬先生盡避放心。」
「那就先謝謝你們了。」
不用你們多事!任宛靈沒好氣地想著。
接下來的時間里,任宛靈話說的很少,大部份都是石伊玲和柏薇安、馬偉杰在聊天,她則食不知味地撥弄著盤里的食物。當她偷偷瞥向康諾時,發現他也同時凝視著她。她立刻像觸電般地調回目光,若無其事地端起咖啡啜著。
「這麼說來,馬先生和任小姐的好事近嘍?」她听見柏薇安的聲音在問。
「我已經向宛靈求婚了,就等著她點頭。」馬偉杰說的含蓄。
任宛靈勉強微笑了一下,沒注意到康諾的嘴唇微微抽緊。
「對了,我听康諾說任小姐是個專欄作家。」柏薇安轉向她,好奇地問道︰「任小姐為哪家雜志社寫文章?我很想拜讀一下。」
「專欄作家?」馬偉杰一臉疑惑地看向任宛靈。
「其實宛靈幫雜志社寫專欄只是玩票性質罷了,並不是主業。」一旁的石伊玲連忙幫腔。「前陣子她因為工作太重,我勸她找個地方休息一陣子,她才決定到這里來的。」
「是嗎?」馬偉杰先是皺眉,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你一吭不響的離開台北,我就覺得事有蹊蹺,原來是這樣……」
任宛靈在桌下狠狠踢了馬偉杰一腳,意思是︰閉嘴!
沒理馬偉杰一臉呆愣,任宛靈從容地轉向柏薇安。「柏小姐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大概一個禮拜左右。我只是來看看康諾,再說他也差下多該回美國去了。」
「康先生在哪一行高就?」馬偉杰問。
「我目前為我父親的公司工作。」不等柏薇安說話,康諾已經率先答道︰「這一趟回來除了休息,也順道拜訪幾位父親的老朋友。」
「其實康諾這趟回來,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辦。」柏薇安嬌聲說道。「他父親在他小時候就為他訂了一門婚事,所以他回來除了拜訪父親的老朋友之外,也想順便把這件事和對方說清楚。」
「真的?」馬偉杰的表情十分驚訝。「現在這個時代,還有父母幫兒女作主婚姻這種事?」
「我也覺得這件事十分荒謬。再說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雙方早巳斷了往來,實在不該再被當年的口頭約定束縛才是。」康諾淡淡地道。
「說的也是。搞不好對方小姐是個其貌不揚的母夜叉呢。」馬偉杰開著玩笑。「再說康先生都有了柏小姐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自然也沒必要再遵守那個老掉牙的婚約了。」
這句話顯然取悅了柏薇安,因為她咯咯嬌笑了起來,還用手指親昵地去撩弄康諾額前的發絲。任宛靈突然發覺自己再也坐下住。
她站了起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各位,我想先走一步了。」
「時間還早嘛,何必這麼急著走?」馬偉杰詫異道。
「我昨晚沒睡好,有些困了。」她故意打了個呵欠。「你們聊,別管我了。」
「那我送你回去。」馬偉杰和石伊玲同時站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叫計程車。」不理馬偉杰在身後的叫喚,她逃難般地離開眾人的視線。
直到遠離了餐廳門口,任宛靈才放緩了腳步,靠著一堵牆停了下來。
她是怎麼了?她緊緊閉上眼楮,在心里倉皇地自問。為什麼看見那對出色的男女態度親昵,竟會讓她心里像針刺般難受?這樣的情緒對她是全然陌生的,而她卻該死的清楚那代表什麼。
她在嫉妒,該死,她在嫉妒那個柏薇安!
她用雙手環抱住自己,卻察覺自己的身軀微微顫抖。從什麼時候起,康諾對她而言變得這麼重要了?
第二天下午,任宛靈站在門口目送馬偉杰離開。
「別忘了和我保持聯絡。」臨行前,馬偉杰一再地叮囑道。
「嗯。」
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馬偉先是有些躊躇,半晌後才再度說道︰「還有,考慮我的求婚,好嗎?」
任宛靈愣了一下,沒料到他會再提這件事。
「你為什麼想娶我,偉杰?」這個問題盤旋了好久,她還是決定問出來。「如果我的父親不是任川銘,也沒有日東集團這個顯赫的家世背景,你還會喜歡我嗎?」
「當然會!」馬偉杰漲紅了臉,似乎這句問話侮辱到他。「我不否認一開始注意到你,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後來我卻逐漸被你的率真和聰慧所吸引;即使你不是日東集團的千金小姐,你仍然是個值得追求的女孩。」
見她默然不語,馬偉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別懷疑我對你的心意,宛靈。如果我看上的只是你的家世,我不會等到現在才向你求婚。撇開我們父母的交情不談,你這幾個月來在工作上的表現也令我刮目相看,更加讓我認定你就是我要娶的對象。」
見他誠懇的表情,她心里不由得一陣感動。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偉杰。」她真摯地說道。「但還是謝謝你這麼說。」
「傻瓜。」馬偉杰放松了下來。低下頭,他想吻她,她卻技巧的微微一偏,他的唇落在她的頰邊。察覺到她的閃避,他仍然極有風度地露出微笑。「那我走了。好好保重自己,回台北再通知我,嗯?」
她點點頭,看著馬偉杰的賓士車消失在視線之外。
有好半晌,她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納悶著自己為什麼不直接答應他的求婚。和那些生活靡爛的公子哥兒比起來,馬偉杰擁有一切最理想丈夫的條件,更重要的是他不復雜,不會讓她在矛盾之余又覺得紛擾不安;為什麼她沒有愛上他?
「宛靈?」
她回過頭去,康諾就站在她身後。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肩上,令他的臉龐半隱在陰影之中,看來幾乎不像是真的。「馬先生走了?」他詢問道。
見她不說話,他的表情轉為困惑。「怎麼了?」
「沒有。」她搖搖頭,調開目光望向他身後。「怎麼沒瞧見柏小姐?」
「大概還在睡吧,我也沒瞧見她。」
顯然也看出她的懷疑,他的眸中泛上笑意。他似乎總能輕易看穿她的心中听想,這一點令她頗覺懊惱。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馬偉杰向你求過婚?」他問。
「你又沒問。」她輕哼道。
「你會下會答應他?」光是想到那個可能性就令他的背脊發涼。
「也許會。你不覺得他是每個女人都想嫁的那種好男人嗎?」
「不覺得。」
她稀奇地看著他繃緊的臭臉。「康諾?」
「干麼?」
「你在生氣?」
「對。」他悶著聲音回答。「我嫉妒他。」
她凝視著他。他眼里的火花一閃而逝,所謂的嫉妒也不過是微微繃起嘴角,而且——天殺的,他居然還在笑。
可是……噢,她好愛他的微笑,愛他思考事情時的專注,愛他挑著眉毛的表情,更愛他的好脾氣,在她差點用棒球棍敲破他的頭之後還能和她談笑風生;更甚者,在她和她的狗幾乎毀掉他的花園和整個生活時,他還願意「不計前嫌」、見義勇為地搭救一位落難淑女,讓她免於餐風露宿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