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他用手擋了擋刺眼的光線,悶聲哼著,「你照的我眼楮快瞎了,把你的手電筒關掉。」
她頓時瞠目結舌。「怎麼……會是你?」
康諾沒有回答,逕自拿過她手上的手電筒關掉電源,然後走向前去撿起地上的大帆布袋——她剛才以為是「犯案工具」的東西——往肩上一甩,回過頭來看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皺著眉問。
任宛靈稍稍從呆愕中回過神來,仍未完全恢復鎮定。「我……我看見有人要翻你的牆進來……所以我以為……」她結結巴巴。
「以為我是小偷?」他用手揉揉後腦的腫包。該死,看不出來這個小女人嬌嬌弱弱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他的頭起碼得腫一個禮拜。
「廢話!」一等心情回復平穩,她的火氣也上來了。「三更半夜的,我看見有人翻牆,當然會以為是小偷嘛。」
「所以你就決定替天行道、用棒球棍把這個小偷海扁一頓?」
「哪有人回家來不走正門,居然還得爬牆?」她理直氣壯地道。
「唔,」他從鼻子里哼著,「這麼說來,我還該謝謝你嘍?」
「當然啦。」她偷瞄了一下他的表情,只見他的手仍然按著後腦。「呃……很痛嗎?」她試探性地問。
「你說呢?」他低吼著。「你要是再用力一點,我可能就腦袋開花了。」
她想表現出一絲同情,笑聲還是忍不住進了出來。「你活該,誰叫你回家要偷偷模模的?」
「我回自己的家還得敲鑼打鼓不成?」
「那就不能怪我嘛。」她看著他掏出鑰匙開門。見他緊皺著濃眉的模樣,她感到有些歉疚。她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
「呃……你屋子里有沒有藥?」她囁嚅地問道。希望他的頭夠硬,沒被她那一敲敲出腦震蕩來。「要不要我幫你擦藥?」
「不用了,應該沒事。」他用手模模頭上的腫包,正要打開玄關的燈,她已經不由分說地去模他的後腦勺,待發現那個包包腫的像饅頭時驚叫了起來。
「糟糕,你的頭腫起來了耶。」她嚷著。「你等等,我那兒有醫藥箱。我馬上回來,你不要亂跑喔。」她說完隨即沖了出去。
不要亂跑?康諾瞪視著她的背影。這里是他家,他還能「跑」到哪里去?
好吧,在這個女人制造了滿地垃圾,讓他的庭院「屎」滿為患、用棒球棍痛扁他一頓,甚至打算用手電筒照瞎他的眼楮之後,他已經決定听天由命了。如果他不乖乖照做,天知道下一回會遭遇什麼不測?
三分鐘之後,任宛靈帶著一個粉紅色的醫藥箱以跑百米的速度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那只只會搖尾巴流口水的大白狗。她不由分說將他按在沙發上坐下,活像這里的主人是她不是他。
「來,乖乖坐好。」她扭開茶幾上的燈仔細審視他的傷口,發現只是腫了起來並沒有流血後松了一口氣。她細心地在傷口上藥,然後貼上紗布,再用繃帶在他的頭上纏繞兩圈才告完成。
「好了。」將最後的膠帶固定之後,她宣布道。
康諾就著她遞過來的小鏡子審視自己,待見到額頭上的繃帶時皺起眉。如果繃帶上再用紅筆寫上「必勝」兩字,那他就可以去演日本偶像劇了。
「好像菜市場賣豬肉的小販。」他發出評語。
「才不會,這樣傷口才會好的快。」她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從醫藥箱里拿出一罐黃色的瓶子。「喏,這個給你,你只要每天把它涂在傷口上就可以消腫,很好用喔。我小時候受傷,都是擦這個藥好的。」
他伸手接了過來,看見那只大白狗正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心想如果他不遵照指示,她會不會叫那只大白狗攻擊他?
「還有沒有傷到哪兒?」基於她剛才亂棒齊下,還是問一下比較保險。
「沒有……我想是沒有。」他露出愉快的微笑。「如果你所指的和我想的是同一個地方的話。」
她白了他一眼。「你應該去申請手機,必要時就可以找人幫忙了。」她建議。
「你怎麼知道?」他露齒一笑。「的確有個富婆包養我,一個月五百萬。」
「真的?」她瞪大眼珠。
「當然是假的,其實是一千萬才對。」
她正要開口,待見到他眼里閃爍的笑意時恍然大悟。
「好啊,你唬我。」她嘴角一撇,輕哼道︰「不過很難說啦,你這種人會這麼做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康諾沒有回答,只是將高大的身子沉向椅背,黑眸亮晶晶地注視著她。
目光交凝,一股奇異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通。任宛靈力持鎮定地垂下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著桌上的藥罐。這個男人當然不是在用眼神勾引她——天知道他用那雙會放電的眼楮勾引過多少女人?
他現在是個窮光蛋,一定很迫切的需要金錢支援,誰知道他夜里出門都干些什麼樣的勾當?搞不好他才剛從一個富婆的床上下來也說不定。她一定要謹慎以對,牢記她原來的目的。她鄭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不打擾你。」她試著保持乎穩的語氣,站了起來。
康諾故作有禮地欠了欠身。「謝謝你,任……」
「宛靈。」她輕快地接口。「不客氣,咱們是好鄰居嘛,應該的。」
再朝他擺擺手,她提起醫藥箱離開了他的客廳。直到那縴細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康諾的笑意仍停留在唇邊。
或許有個「鄰居」也不錯。他揚著眉想。尤其這個鄰居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女人時,被打擾似乎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有預感,這趟他原以為十分單純的台灣之行,會比他預料中來得麻煩多了。
夏天的太陽可真毒辣,再這麼曬下去,她很快就會變成日本最流行的烤肉妹了。
坐在二樓的陽台上,任宛靈盤著腿,聚精會神地盯著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一面構思著幫若曦的雜志「協奏曲」寫專欄的大綱。大白狗則趴在她的腳邊打盹。
為了徹底實行防曬的任務,她在身上涂了厚厚一層防曬油,並且在儲藏室里找到一頂半新不舊的帽子將就著戴上。基於她帶來的遮陽帽已經陳尸在大白狗的狗糞當中,聊勝於無,也只能將就著戴了。
她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多久,雖然已是午後時分,南部的艷陽仍然毫不留情,連冷氣都無法疏散那股逼人的燥熱。陽光穿透帽子上的破洞直射在她的脖子和手臂上,令她熱的汗流浹背。
「再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變成大麥町狗了。」她嘀咕著,端起擱在茶幾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差點沒全噴出來。
再也沒有比酸掉的咖啡更難喝的飲料了!她皺著眉,將剩余的半壹咖啡全倒到狗狗的盤子里去,只不過大白狗連瞧都沒瞧一眼。
沒辦法,己所不欲、勿施於狗嘛。她對自己扮個鬼臉。狗狗一整個早上都對她不理不睬,顯然還沒原諒她禁止它再到隔壁去「方便」的禁令。然而為了讓它變成一只有教養的小狽,她就必須硬下心腸,漠視它無言的抗議。
她用手抓搔著大白狗的耳後,心不在焉地扭頭看向康諾的大門,而後驀地直起身子。大白狗因為她突然停止的動作發出抗議的低吠聲。
「別吵,狗狗。」她縮回頭,小心翼翼地探頭往隔壁的草坪上瞄,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約莫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正從康諾的屋子里走了出來。
那是誰?她狐疑地看著那名婦人步下台階。康諾的阿姨或姑姑?看起來不像。那是……包養他的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