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羿羽微微點頭。「謝謝你,歐院長。」
歐院長微笑地點頭,轉向單煦。「單煦,代我問候你外公一聲。」
「我會的。院長。」
再拍拍他的肩膀,歐院長微笑地離去了。
「我們回車上去把一些衣服帶進來。」再瞧了他們兩個一眼,林媽也拉著林伯轉身離開。一時間,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童羿羽強迫自己仰頭看他,目光掃過他身上剪裁合身的深藍色西裝,直到服帖的長褲下那雙修長有力的腿。他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強烈的力量、權威和懾人的氣勢,即使西裝筆挺也無損于那抹壓迫的意味。
而從他冷峻的表情,她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得謝謝你,讓我父親受到最好的照顧。」一會兒之後,她率先打破沉靜。
「應該的。」他淡淡地回應,目光緊鎖住她。「你盡了你的義務,我也做到了我的承諾。」
她避開他灼人的凝視。「既然你恨他,又為什麼要救他?」
「因為我不打算讓童重堯那麼早死。」他沉沉地說道。「還有什麼比讓他苟活著、將他的命掌控在我的手中,更令人感到快意的?」
她往後一退,不去看他太過嚴厲的表情。盡避她要自己對他的話無動于衷,發現心中一陣抽緊發痛。
「既然他如你所願的還活著,你算是達到目的了。」她神色木然地應了他一句,便不再理他地轉身走進病房里。
病床上的童重堯已經張開眼楮,見女兒進來,他掙扎著想起身。「羿羽……」
「我在這兒,爸。」她雙手按住案親,柔聲道︰「別起來。您才剛動過大手術呢,乖乖躺著。」
童重堯躺回病床上,注視著那張略為瘦削,仍然清秀姣美的臉龐,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出口。
「辛苦你了,孩子。」他聲音虛弱地表達。
「別這麼說,爸爸。照顧您是應該的啊。」童羿羽在父親的床邊坐了下來,輕快地道︰「幫您動手術的歐院長是台灣的心髒科權威,他說只要您好好休養,過不了多久您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我怎麼能就這麼躺著?公司……」
「公司有我在,您只要好好養病,其他的交給我來負責,嗯?」
望著女兒堅定的眼神,童重堯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住了口。在女兒的協助下躺回病床上,他這才瞧見斜靠在門邊的單煦。「這位是……」
「你不會認得我。」童羿羽還來不及話,單煦已經冷冷地口,「但我想,你一定會認得家母︰單佩宜。」
童重堯的眼楮因驚愕而大睜。「佩宜……回來了?」他喃喃地問道,身軀開始發抖。
「當然沒有。」單煦扯動唇角,盯著他的黑眸炯炯發亮。「她死了,記得嗎?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當你移情別戀、娶了別的女人之際,你可曾想過那個被你拋棄的女人是死是活?。
童重堯灰白著臉,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童羿羽保護性她環住案親,對單煦怒目而視。「你一定要現在說嗎?爸爸才剛動完手術,你難道不能過一陣子再……」
「當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他又何嘗想過那個被他始亂終棄的女人,正在美國的某一個角落自甘墮落、用最極端的方式害自己,以為能挽回他的心?」單煦冷笑一聲。「這只是剛開始。接下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為你當年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說完他隨即大步離開。
「一直到門用力闔上,童羿羽才回過頭,看見童重堯的眼中閃著淚光。
「都是我不好。」童重堯視而不見地盯著天花板,兀自喃喃低語,「都是我害了佩宜。如果不是我,佩宜也不會……」
見父親疲憊地閉上眼楮,童羿羽忍不住一陣心酸涌上心頭。她靜靜地握著父親的手,看著他沉沉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度開了,林媽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單先生走了?」林媽問她。
見她點頭,林媽似乎欲言又止,末了還是微嘆了一口氣。
「罷了,這一切都是命!如果不是他,咱們怎麼請得動醫院的院長親自為你爸爸動手術呢?更別提住這麼好的病房和醫藥費了。」
童羿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一點。單煦的確十分守信,他第二天便派人到公司來協助她處理債務問題,和銀行方面達成了協議,並且成功地幫他們爭取到和建達集團的合約,令原本有些委靡的員工士氣大振。
她不知道他和建達集團之間達成什麼樣的默契,也不清楚他用什麼方法安撫童氏企業的債權人,但是這些天來,公司的經營似乎又重新步上了軌道,原本還持觀望態度的舊客戶也穩定了下來,彷佛之前的危機不曾有過。
這令她在松了一口氣之余,也隱約察覺華揚集團的影響力有多麼龐大。就如他所計劃的,目前整個童氏企業的存亡和童家的命運,甚至父親的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麼接下來呢?他打算怎麼對忖她?
她毫不懷疑他會用盡任何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她也本無力阻止。
童羿羽用手環住自己的身軀。發出一聲淒楚無奈的嘆息。
★★★
結束了一場冗長的業務會議,單煦回到他的辦公室里。連口來頻繁的會議和應酬並沒有令他覺得疲累,相反的,他反而歡迎這份忙碌,那令他無暇去細想和童羿羽之間的一切。
將自己拋進黑皮椅里,他用手揉揉兩眼之間疲憊的肌肉,腦中回想起早上和歐院長的談話——
「童重堯的情況並不好,因為中風所引起的下半身嚴重癱瘓?雖然過了危險期之後可以開始進行復健,但是要完全復原的機率很低。"
「換句話說,童重堯很可能下半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他過了半晌才問。
「我不敢斷言,但——是的,很有可能。」見他不語,歐院長扶住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一個半身不遂的病人,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個負擔。這一點,你要請那位童小姐有個心理準備。」
用手爬過滿頭濃密的黑發,單煦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注視著窗外刺眼的陽光。
這個消息應該讓他感到喜悅的,他想著。然而他沒有他所想到的只有羿羽恬靜的臉龐,她堅強而冷靜地面對這一切,並且全力護衛著她的父親,有如勇敢護衛幼雛的母鳥。
自從那天在醫院過後。他已有整整一個禮拜不再見她的這些天來,他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以為消失幾天就能令自已放下來,然而那並不成功。
他要她!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那份渴求就從未稍減省,他以為得到她就能令那份渴求稍減,結果不但沒有,反而更加強,他這段日子過去,他愈來愈常想到他,即使在他必須專心的時候,他的身影仍然佔據他的腦海盈繞不去。
而他為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緒感到惱怒。
門上的輕敲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頭去,待看見出現在門口的美艷女子,不禁微微訝異。
「君儀?」他有些意外。
「嗨,單煦。」傅君儀闔上門走了進來,帶進一陣昂貴的法國香水味。「好久不見。」
單煦離開落地窗前走了回來,往辦公桌沿一靠。從他上次見到君儀,已經是四個月之前的事了。當時他告知她自己決定回台灣接手外公的事業,她還和他大吵了一架,擺明了根本不打算陪雄台灣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