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蒙蒙的迷霧,哪見得著什麼人影……
他錯愕的站在原地,正想邁步去找雨桐,後頭卻飄起了哭聲。
細細弱弱,不仔細听就听不見,但一听見就讓人忍不住想過去看看。
是誰?誰在那里?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他走過去,霧氣彌漫中,有個女人低頭哭得好傷心。
「妳是誰?別哭……」
看不見她的臉,只听到她哽咽的哭聲,沒來由的,他的心揪了下,像是被毒蠍螫到,他低頭四處尋找,卻什麼都沒看到。
再次抬頭,不知名的女人已經轉身,哭著走進迷霧里。
「雨桐……雨桐……妳快出來……」
他追過去,一邊大聲喊著。
是她叫他回頭看,所以她一定知道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又為什麼哭得這麼讓人難受。
他急急喚著,沒听見小雨桐回應,卻听到迷霧中傳來方才那名哭泣女子惱怒又哽咽的聲音——
「我不是雨桐……不是雨桐……你看清楚……我不是雨桐……」
「雨桐……妳出來……」
殷長天閉眼大嚷,讓正在廚房里準備早餐的江芷瑤急忙開門走進來。
听見他直喊著雨桐,她原本就已經有些蒼白的臉蛋瞬間刷白。
愣愣站在床前,瞧著他滿頭大汗,雙手不斷揮動的模樣,她無可奈何的走進浴室,擰了條濕毛巾,再次來到床邊,替他輕輕拭臉。
她又氣又怒,卻更怨自己那天為什麼會鬼迷心竅的答應他。
半年說長下長,說短不短,難道要她每夜听著他在夢里呼喚別的女人,然後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望著他流淚?
擦臉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眼神憂傷的看著床上的男人,不知道該把他放在心里哪個位置,自己又該怎麼辦。
她迷戀他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收不回愛,又無法恨他,進與退都是為難!
鐵臂無意識的伸出,陷在夢魘泥沼的男人將她抱了個滿懷,嘴里還一直叫著另一個她不想听見的人名。
「雨桐……」她是誰?在霧里不斷哭的女人是誰?
「我不是雨桐……我不是雨桐……」江芷瑤再也難忍委屈,死命推著,想掙月兌他的箝制。
餅大的動作,讓他當場清醒,睜開眼的同時也松開手。
不只因為眼前的女人不是雨桐,還有在半醒半睡中,她那充滿慍怒的指責。
是的,她不是雨桐……他知道她不是雨桐……
可是這句話怎麼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過?
捂著痛得要命的腦袋,殷長天坐了起來,薄被滑落,露出光果精壯的身子,教她不自在的連忙轉頭。
「江芷瑤……」他冷冷的開口,聲音里沒有任何溫度。
清醒後的他,是她無法接近的。
男人與女人、雇主與豢養的情人……他和她之間,隔著深深海峽,不可能會有海水分開,她走到他心里的那一天。
她的愛情,終究注定只能在一個人的寂寞里泅泳。
沉沉嘆口氣,她背對著他,將毛巾遞過去,第一次不想听他把話說完。
「桌上有早餐,如果你要吃的話。」
她舉腳要走,卻讓他叫住。
「昨晚……」
他的聲音冷涼,卻教她心頭一顫。
他記得昨晚發生的事?
動也不動,她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有沒有做?」他已經清醒,不帶感情的問。
他望了下自己光果的上半身,厲眸瞇了起來。
除了第一次因為沖動行事,沒有做安全措施,後來帶她到醫院拿藥外,之後的每一次他都有做好防護措施,因為他不能讓他不愛的女人懷他的孩子。
這是一樁雙方都同意的交易。
他只希望半年過後能夠銀貨兩訖,斷得干干淨淨,不要有任何麻煩糾纏。
偏偏他昨夜又醉得厲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胡里胡涂的情況下帶她上床,所以只好問她了。
「沒有,因為你喝醉了,衣服上都是酒味,我才幫你月兌衣……」背對他的小女人眼神黯然,沒有說出實話。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一開始在交易成立時,他就清楚的說過不要孩子,不要給他找麻煩,要記得吃避孕藥。
昨夜的記憶,既然他不記得,那就當作一個秘密好了,反正……他永遠都下會知道。
而她卻非得靠這樣的記憶,才能從這樁難堪的交易中找到一絲曾經被愛過的錯覺,然後鼓起勇氣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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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天埋首工作中,不斷超時工作,努力開會,將自己榨得筋疲力盡,有時干脆就睡在公司,不回兩人共住的別墅。
只要回到別墅,就抓著江芷瑤在大床上激烈交纏,好像不把力氣耗盡絕不罷休。
整整三個月,江芷瑤沒有工作,鎮日守著空蕩蕩的房子,不敢亂跑,因為她擔心他回來時會找不到她。
即便他眼里沒有她,她卻注意到他越來越疲累的神色。
不想也無法再對他生氣,因為他瘦削的臉頰讓她好心疼。
而且與其抱怨眼前的處境,責怪他叫錯她的名字,還不如把握得來不易的機會,好好陪他過完這半年。
而這就是這三個月來,她在空曠的別墅里,唯一想通的一件事。
走進廚房,端來一早就起床準備的豐富早餐,有現榨的柳橙汁、清淡的稀飯和幾樣家常菜肴。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這男人不愛吃西式餐點,每回到洛家等洛雨桐一塊上學時,總會見到餐桌上有滿滿的中式飯菜。
吃完飯後,因為學校離洛家很近,殷長天會陪洛雨桐走到校門外,而她只是靜靜的跟在後頭。
這樣已經足夠……
就像現在,只要不去想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種種問題,遠遠看著他坐在餐桌前吃飯,她就覺得幸福盈滿胸口。
這一刻,她會好好記著,千萬不能忘了。
這一生,還是有個人可以讓她擺在心上,好好回味多年,細想他的一舉一動。
對從來不曾擁有什麼的她來說,已經很好了。
胡亂伸手抹去眼角的濕意,她的笑容過度燦亮,從廚房里端出最後一盤菜放在餐桌上,轉身走到客廳沙發坐下,望著餐廳里的他一口一口吃著自己煮的飯菜。
「妳在做什麼?過來吃早餐。」讓客廳這頭專注的眼神看得不舒服的殷長天,冷冷抬頭瞪了她一眼。
看人吃飯,也能看到滿臉笑容?
嗤——
「我不餓。」她微笑,眼里有水光閃動。
「過來!妳看著我,我怎麼吃?!」不想繼續當猴子被人觀賞,他放下筷子,瞪著她說。
「好。」听話的走到餐廳,她拉了張椅子坐下,仍舊動也不動的望著他。
「看什麼?吃!」他臉上難得顯現情緒,擰眉看著她。
這女人……越來越怪異,只要他一回來,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傻傻呆呆的直盯著他。
他臉上有什麼,還是頭上長了角,可以讓她看個不停?
懶得管了,他拿起筷子繼續吃早餐。
「這有三個月……」她手撐著下巴,望著他,淡淡的開口,聲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見。
餅去幾個月她還是會覺得心痛,但那只有在他夜里呼喚著雨桐的名字時才會,平日他再也沒提過雨桐。
至少看著她時,沒再叫錯名字。
除此之外,這幾個月是她最接近他的時候,可以好好望著他,什麼也不說,將一輩子的份看個夠。
因為將來……沒有將來了……
所以她得好好把握時間,在剩下的三個月里,仔細將他看個清楚。
就算心里酸酸的,眼楮濕濕的,還是要努力的看,不可以移開眼。
伸手將柳橙汁端到他面前,她溫柔的笑看著他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