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天生就有醫治自己傷口的本能。
知道這點,她在心里記下白花草叢的位置,然後看著兔子從她面前跑過,鑽進大樹後的山壁里。
她瞇眼仔細瞧了下,這才看見大樹後頭,露出一個勉強能讓人通過的山洞。
她大喜過望的攙著宋沉夏,往黑暗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的山洞走去。
在洞口邊的干爽地面將人放下後,她先去撿些樹枝,然後在山洞里生起火。
潮濕樹枝冒出陳陳濃煙,嗆得她淚流滿面,數只兔子驚慌的沖了出來,越過她身邊往洞外跑,跟著連她都受不了的趕緊將已經昏厥的宋沉夏,拖往靠近出口處的地方,然後臉朝外的大口吸氣。
知道用濕樹枝生火,只會把兩人嗆昏,她只好舍棄生火念頭,轉身走出山洞到方才的草叢旁拔來一大束白色小花,然後走回趴在地上的宋沉夏身邊。
「這回我真的不是蓄意,也不想對你怎樣,我只是要幫你月兌衣裳,如果不快點月兌下這身濕衣裳,我怕你早晚會令死。」
她合掌對昏迷的男人解釋,然後不敢遲疑的解下他的衣袍扔到一旁,替他上藥。
昨夜在暴雨中解開他的腰帶時,她就發現他腰間那些小藥瓶和其他東西,都隨著水流被沖走了,不然她才不會那麼費事觀察什麼兔子,然後替他找可以治傷的藥呢。
結果忽然出現的兔子,不但替她找到看起來可以治傷的藥,還順便告訴她哪里有可以遮風避雨的山洞。
現在的情形說起來還真有點奇怪。詭異得好像平時在大街上遇見的說書人,講的那些天花亂墜又離奇的鄉野傳說。
大雨落水、兔子山洞……
普通人一生難得遇到一次的奇怪經歷都給他們遇上了,真不曉得待會是不是有什麼狐仙,要現身在他們這場離奇的意外遭遇里?
梅鳳兒將苦到不行的草藥嚼爛,敷在他受傷的部位,然後一手探上他的額頭,過于灼熱的溫度讓她擔憂不已。
放眼四周找不到任何可以盛水的東西。她只好抓過他的破爛衣袍,賣力跑回先前醒來時那個水還沒退的污泥草叢。
來回走了幾趟,氣喘吁吁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換了好幾次泥水,這才勉強讓他燒燙的溫度下降,而她已累得差點腿軟癱在地上。
大街上那些彈柳琴的說書人,老是在講什麼江湖俠士女俠絕處逢生,掉到山崖谷底,然後遇到貴人,學成驚天武藝名震江湖的故事。
想想她昨夜到今天的遭遇,和那些死了嘴巴還不爛的說書人講得沒兩樣,掉入激流同樣絕處逢生大難不死,清醒後也遇到怪事,有兔子指路找到山洞,所以她好歹稱得上和那些快要成名的俠士、俠女,有類似的遭遇吧?
但試問有哪個俠女會像她這麼慘,累得跟狗一樣不打緊,來回跑了這麼多趟,好不容易讓倒楣大俠降了熱度,現在卻又發現昏睡不醒的大俠,渾身冷得像冰塊一樣。
而且該死的是,濕樹枝還生不起火,只會搞得山洞里都是嗆人煙霧。
伸手撫上他陡然變冷的額頭,她皺眉在狹小山洞內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堆枯草葉,看起來像是不知名動物用來搭窩的草葉,趕忙堆在他身上,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變得溫暖。
不過實際上輕得沒啥重量的枯草葉,能起的作用實在很小,頂多只把宋沉夏堆得像一具淹沒在枯葉里的尸體。
惱怒抓頭跺了下腳,她挫敗的在他面前站定,認命的開始解起自己衣裳,用了那個不是死到臨頭,絕不會用上的爛方法。
只能說……都怪聶朝陽那家伙,沒事在床下塞了堆男女艷情野俗小書,三不五時心血來潮,還會故意在她上門拜訪時,拿出來念個幾句。
害得她在現在這種無法可想的時候,腦海第一個浮現的就是艷情小書里的那些片段內文。
這種時候,書生已經凍倒在一旁,然後某個狐女或精怪,在煙霧彌漫中現身,解衣偎熱書生……
之後書生在半夢半醒間,以為是仙女救命心動不已,兩人就天雷勾動地火,纏綿得一發不可收拾……
「啐!想這個做什麼……」
她面紅耳赤的啐了聲,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穿著半濕的肚兜和褻褲,吃力的推開昏迷的宋沉夏,將嬌小身子靠了過去。
冰冷與暖熱一相觸,昏迷的男人憑著本能移動身體,毫不客氣的將她壓個滿懷。
沉沉重量壓得梅鳳兒胸口一窒,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提早翹辮子回姥姥家報到。
「這……見鬼的天雷勾動地火……」她喉頭梗住,吸不到空氣的猛咳幾聲。
如果這就是天雷勾動地火,那她衷心期望壓在身上的男人,能夠在她斷氣之前,趕緊清醒離開。
還有,幸好她不是那些艷情小書里的倒楣精怪,不然鐵定早沖出書里,將寫出這種蠢爛到無法形容的情節的家伙,痛打十萬遍了。
第八章
數個時辰過後,太陽還沒滾下山坡之前,山洞里忽然傳出一聲怒吼——
「梅鳳兒,妳給我醒醒!」
沒料到一醒來會看見這麼刺激景象的宋沉夏,目光在身下那個不知是睡熟,還是讓他龐大身軀壓昏的女人臉上瞪視片刻,隨即失控爆出吼聲。
他兩手撐著地面,僵硬的望著那雙交抱在他脖子上的雪白藕臂。
從沒听過他吼人的梅鳳兒,茫茫然的囈語了聲,似乎一點感覺也沒的再次用力摟住他,側過腦袋繼續作她的美夢去了。
「胖胖,別吵……」她說著夢話,帶著污泥的臉蛋上露出一抹憨笑。
「胖胖?該死的!妳把我當成那只枉死的肥貓?」因為被緊緊抓著,不得不勉強趴在她身上的宋沉夏,還沒拉開她交纏的雙手,便听到她夢囈內容,火大得再度發出失控吼聲。
他知道那只肥貓胖胖。
听說她十一、二歲時,聶家那臭小子撿了只野貓給她,結果也不知他們兩個塞了什麼東西給那只貓吃,沒多久那只貓就像吹牛皮似的,變成只看不到脖子的大肥貓。
後來,肥貓因為吃太多連路都走不動,有天在大街上曬太陽時,不小心讓路過的馬車壓成肉泥餅。
那時他剛好跟大哥走貨經過,第一次來到梅龍城,就看見她和姓聶的小子蹲在大街上,面前擺著一碗上面插了兩根筷子的白飯,哭哭啼啼的給死貓送終。
這可惡女人,什麼夢不好作,竟然把他當肥貓喊了!
「梅鳳兒——」慍怒的扳過她的小臉,他低低一吼,難得少見的失控暴躁,全因為接二連三的驚人事實,而變得更加無法收拾。
不要他負責,卻又一再做出讓他驚異、不得不負責的事……
靶覺到自己的身體隔著單薄布料,壓在她嬌軟的身子上,每一寸、每一處都緊密貼合到毫無空隙,他瞬間倒抽口氣,真想就此掐死她。
「唔……」梅鳳兒茫然的睜開眼楮,腦子有些不清楚的揚起唇角,對他露出甜笑。
「你醒了……頭也不燙……」沒看到他氣得發青的臉色,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伸手模向他的額頭。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忙了數個時辰,先是給他抹身降溫,又送上自己當他的墊底被褥,她累得快說不出話。
勉強擠出話後,她頭一歪,瞬間又睡沉過去。
「妳……」本想對她嘶吼斥責的宋沉夏,听見她的話,喉頭忽然梗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心一緊,伸手撫過她髒污的小臉蛋,輕輕替她拭去臉上污泥。
身上這堆枯葉雜草,是她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