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難不成他真的誤會她了?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說我和暗算你的人穿的一樣,可我的衣衫全是金袖堂出產的,那里光是這件牡丹花,就有同款式不下十件,城里每個姑娘都喜歡去那里買衣裳,買到同樣的也不足為奇……
「可你……你竟然憑這樣就認定我是暗算你的人,就算我……我命硬克死一堆男人,但那不代表我是隨便的女人,能讓你隨意欺負的……」梅鳳兒哭了起來,又真又假叫人找不出破綻的謊言,夾著強大淚水威力,讓宋沉夏當場听得啞口無言。
他俊挺臉孔僵硬鐵青,難得面露狼狽的將羊毛織成的小毯蓋在她身上,裹住她哭得發顫的身子。
現在想想,她說得沒錯。
誠里那間金袖堂總是會在受姑娘歡迎的衣料上,同時做出好幾件樣式一樣的衫裙,賣給喜歡它們的姑娘家。
有好幾次走在城里,他都瞧見不同的姑娘,穿著一模一樣顏色樣式的衣裙出現。
所以,若她和那夜暗算他的無顏丑女,恰巧買到同款衣衫,這事也就有可能了。
是他太沖動,沒想清楚才會錯認了她。
那現在……
這樣尷尬的局面,要怎麼補救?
頭開始痛了,他從來沒安慰過女人,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她不哭?
「是我誤會妳,我向妳賠不是,妳可以不哭了吧?」他眉頭擰了起來,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頭竟然滑過一絲不舍,心頭怪異的悸跳,來得離奇又沒有原因。
梅鳳兒抬起頭,沒有答話,眼淚卻流得更凶更猛。
原本她沒想要哭成這樣的,可是卻忽然想到,這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單獨和他在一起,讓他這麼近的看著,她就克制不住的想要哭。
難道,永遠都沒希望,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妳別哭……」
見她哭得更可憐,他無力的瞪看半晌,終于認命的將她拉過來,擁進懷里低聲安撫。
他可是堂堂人間堡的宋三爺,統領馬幫七十二分舵的大男人,但為什麼偏偏搞不定這個潑辣女人的眼淚?
第七章
這夜,大雨下個不停,破屋里滴滴答答的漏水聲,擾得躺在角落的梅鳳兒,煩躁的直翻身。
心里的煩亂,不只是因為雨聲,更為了許多解不開又纏得一團亂的思緒。
她該怎麼樣才能不去青州?逃嗎?
不行,一定會被宋沉夏那男人逮回,只要一跟走貨的事有關,不止他,整個馬幫的臭漠子都一樣,會誓死拚老命的把貨送達。
看來唯一的辦法,只有老頭開口說不用送,他才會放手讓她走。
但就算回去梅龍城又怎樣,什麼都沒改變,她還是得繼續抱著算盤,站在櫃台里日復一日的清算銀兩帳冊,然後永遠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唉!那夜就只差一點點,如果他別那麼早醒來就好。
轉過身,她一臉可惜的望著門邊和黑馬相依相偎的男人。
閉著眼,宋沉夏似乎感覺到有股目光注視著自己。
沒有任何動作,他雙手交抱在胸前,閉目靠著愛馬屈膝盤坐,腦海里也有許多思緒飛過。
一個未出嫁姑娘不該給男人瞧見的身子,全讓他瞧逼了,尋常女子在這種時候,早尋死尋活去了,可她……
真不知她是怎麼樣的女子,連一句要砍要殺或要他負責的話都沒有。
此刻再度想起她先前說過的話,想起她說自己早找不著婆家時的那種神情,仿佛就是刻意要以粗魯言語來掩飾什麼似的。
他弄不懂她心里想的是什麼,卻莫名為她當時的表情起了不忍。
已記不得她十五歲那年,自己走貨到了什麼地方,只記得每次她的婚事,他都是陰錯陽差直等到事情結束,她那群倒楣未婚夫婿死了後,才在幫里兄弟閑談下听到。
也是從那時起她變了許多,目光開始流轉勾人,言語更潑辣粗魯的無人能及。
泵娘家的心事,他向來都弄不懂,也懶得費神去理解。
有需要時,青樓女子會為了銀兩,幫他解決很多麻煩,所以他從來不想去懂姑娘家的心思。
唯獨對梅鳳兒這女人,他有了越來越想弄懂她的沖動。
他必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更想弄清楚為何每每看見她笑時,他都有種她不是真正在笑的感覺。
她不快樂吧?
但為何他又這麼在意她的開心與否?
對她,他到底是怎樣想的呢?
理不清,剪也剪不斷,宋沉夏睜開眼,驀地和她怔忡的目光對上。
偷窺被逮到,梅鳳兒飛快翻過身,尷尬的閉眼假睡。
心髒砰跳急速的這一刻,她听見他聲音低沉的飄來。
「我想,等護送妳從青州回來,我就上妳家提親。」他堅定的開口,看見她忽然轉回身子,一臉驚愕的看著他。
他說什麼提……提親?!
「為什麼?」她月兌口問出。
他對每個女人都是一樣冷淡,她不覺得他對她有什麼不同,更不覺得他有任何喜歡她的跡象。
明明心里又驚又喜,但梅鳳兒不敢多做猜想的等著他把話說清楚。
「我做了逾矩的事,看了妳身子,我必須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他誠實回道,沒有波動的嗓音讓她听得差點氣昏。
惱惱的翻過身,她臉對著牆,慍怒的不想多看他一眼。
如果這就是他要娶她的原因……那大可不必,她不會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我說我要娶妳,妳听到了吧?」沒等到她的回應,宋沉夏眉宇擰起低聲再問。
外頭雨下得更大更急,乒乒乓乓像是碎石砸在屋頂般的噪音,遮去了梅鳳兒模糊詛咒。
這混帳男人,講話的口氣活像她沒人要,而他給了她什麼天大恩賜似的,真是氣人!
「天殺的混蛋……」急泄雨聲蓋住她低喃咒怨。
「妳說什麼?」他沒听見的再問。
「我……」胡亂擦掉眼淚後,她深吸口氣,逞強轉身在搖曳火光中對著他叫嚷︰「我說你去吃屎!本姑娘還沒慘到需要男人同情才嫁得出去,宋三爺,你不用擔心,這次我爹送我上青州楊家,就是要讓我嫁人的,到時我會風風光光嫁掉,成為楊家當家主母!」
決定了!
她要去嫁人,就算是個傻子,至少她還能在傻子家當個當家主母,管一大群底下人。
再也麼糟都比一輩子偷偷想望一個男人,而他卻蠢得什麼都不曉得,還開口惹她難過來得好!
「妳到青州的原因是要嫁人?」沒料到會听見這個答案,宋沉夏愣了下,低聲喃問。
無法形容听到她話的這一刻,心里酸得一塌胡涂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他傲然抬頭,不願在她面前顯露一絲不甘情緒。
「是啊!不用委屈你宋三爺,自然會有其他倒楣鬼搶著娶我!」她慍怒轉回身,忍著不讓眼里堆出濕熱的淚水。
她可是梅龍城里最潑辣的客棧女掌櫃,怎麼會為了一個不懂得她心的臭木頭流眼淚。
但這混帳男人……真是個天殺大木頭……蠢得不知道她喜歡他!
「好吧,既然這樣,祝妳和妳未婚夫婿百年好合,希望他不會像其他倒楣鬼一樣,還沒走到妳面前就直接進棺材去!」
從來不會說刻薄話的男人,莫名其妙吐出一串惡毒言語,直到瞧見她驀地起身,將蓋著的小毯抓過扔向他,氣怒躺回角落翻身面對牆壁後,宋沉夏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可他干嘛這樣說?
活像發狂吃醋的妒夫……
吃醋?
他這是在吃醋?
念頭一轉,心中鈴聲大響的剎那,他驚愕的僵住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