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醉……誰說我醉了……小五……你看我還知道你……你是小五……你娘是聶汐月……嗝……還有這是我老頭……徐、徐二哥……」梅鳳兒醉態可掬的牽起男童的手,一邊打著酒嗝,一邊醉昏頭的指著眾人報名號。
她拉著好奇小男童,在數名丫頭大驚失色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一一指過客棧眾人,直到轉身對上宋沉夏。
他黑厲眉眼仍像往常一樣,不動聲色的看著她,而她心里的扼腕,也只有自己知道。
唉!早知道藥的分量是該多一點。
「他……他是……」梅鳳兒醉眼惺忪的晃了下,只見眼前黑衣男人的臉,忽然在瞬間分裂成四五張,教她一時間不知該往哪里看。
「鳳姨,我知道,他是宋三爺。將來我也要進馬幫,變成和宋三爺一樣厲害的大俠!」年紀小小的男童,因為常听家里下人講梅龍城里發生的事,加上不時讓家人帶到外頭見世面,所以對城里大大小小,甚至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瑣事,都熟爛到能倒背如流。
「不,小五……鳳姨跟你說啊,世上沒有什麼大俠是永……永遠不倒的……就算這位宋三爺再厲害,夜路走多了,還是會、會遇到鬼的……你、你還是別做大俠,讓你娘給……給你開個包打听小鋪,專挖別人的蠢事和秘密來掙錢就好……」梅鳳兒沒有多想的笑道。胡說八道的醉話,讓還沒大到能分清是非的小男童,听得直點頭。
一直沒有開口的宋沉夏,听到她的話,忽然眉毛一挑的站起身。
「鳳掌櫃怎說宋某夜路走多會遇到鬼?是不是鳳掌櫃知道些什麼宋某不曉得的事?」宋沉夏走到她身前,含笑問道。
現在想想,昨夜那個眼歪嘴斜的女人,說話間偶爾會夾幾句粗魯言詞。
你女乃女乃的……他女乃女乃的……
這樣的說法,跟眼前女人還真有幾分相似。
「……」沒有回應,梅鳳兒愣瞪著他揚笑的嘴角。
這男人……竟然對她笑?!
天落紅雨了,還是鳥在水里游,不然這男人干嘛沒事忽然笑?
尤其……他笑起來時,還天殺的真讓人心動!
「鳳掌櫃昨夜去哪了?城西郊五里外的樹林?」宋沉夏含笑再問,眼神里有種隱藏得極好的銳利。
雖然沒有任何跡象能證明,梅鳳兒跟昨夜的賊姑娘有任何關聯,但他就是會莫名其妙的拿她和昨夜女子做比較。
一樣的離經叛道、一樣的粗野潑辣,唯一不同的是,臉蛋不一樣。
不過誰也不敢保證昨夜的無顏丑女,卸下丑陋花臉後會是什麼模樣,而且那女人為了暗算他,說不定把真正樣貌易容隱藏了起來,這也是不無可能。
「你……你問本姑娘就該說嗎?」即使醉了,可腦袋還記得自己昨夜干的好事,梅鳳兒不想回答,身體搖搖晃晃的踉膾了下。
酒醉就是有這個好處……
尤其是外人看來覺得妳醉,開始要酒後吐真言,可其實腦子還能運作,只有手腳比較不听使喚的這種時候,更是萬無一失,說什麼都不容易被拆穿。
所以她在聶家便先灌了一堆酒,就怕回來會讓他盤問。
結果事實證明自己有先見之明,這男人還真懷疑起她來了。
「閨女啊,昨夜三爺在城外樹林遇上賊人襲擊,妳快解釋清楚,別讓三爺誤以為妳昨夜去了城郊。」梅老爹緊張的開口打圓場。
「我、我去城郊?是!我……我有去……我一個女人……大、大半夜去那干嘛?挖墳……還、還是等著見鬼……三爺以為我……我襲、襲擊你……我都不知道……自、自己何時有那麼大的本事……」梅鳳兒臉露慍色的晃向前,伸出一指戳向宋沉夏的胸膛。
「有……有人敢算計三爺……那是……不想活了……要是我……我……」她用力往前戳,面前高大身軀緩緩退後一步,教她沒有防備,身子虛軟的順勢往前栽。
「妳喝太多了。」知道自己要是再後退,面前女人鐵定會摔得很難看,宋沉夏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讓她一頭撞在自己身上。
「不多、不多……小五……拿酒來……我還要再跟你……朝陽舅舅喝……朝陽……我、我們再來喝……」梅鳳兒癱軟無力的靠在宋沉夏身上,一邊揮手叫喚小五。
「鳳姨,那不是舅舅,他是宋三爺。」站在後頭的男童嘟嘴搖頭,試圖出聲提醒她。
「鳳掌櫃,宋某不是聶公子。」宋沉夏淡聲道。
在梅龍城待了這麼多年,對城里以暴富崛起而聞名的聶家,他是知道的,更曉得外面所有百姓,私底下都流傳著她和聶家四公子有著非比尋常的情誼關系。
就算知曉傳言夸大的成分居多,可此刻听見她開口喚聶朝陽的名字,他卻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快。
不著痕跡的推開她,他想放手讓她自己站好,卻發現一松手,她就會像攤軟泥般的順勢落下,讓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她。
嬌小身子乘機往前倒,虛軟依偎著他,他聞到一股馥烈中帶著花香的酒味。
「龍泉雪酒?妳喝了多少?」
這麼濃郁香醇又無一般水酒的澀味,如果他沒猜錯,這女人喝的應該是聞名天下的烈酒——龍泉雪酒。
「你問……問我喝多……多少……不多……不多……真的一點也不多……」梅鳳兒傻笑的抬起臉,試圖將他晃個不停的臉龐看個清楚。
「不多是多少?」如果不是龍泉雪酒烈能讓善飲酒的大漢,都先醉後吐,痛苦折騰個一天一夜才會清醒,他也不會費事問她喝了多少。
「就一、一……」她費力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整個身軀無力到干脆掛在他身上,一只手擱在他肩頭撐著,完全不避嫌的粗魯模樣,讓一旁的梅老爹看不下去的直想把眼遮住。
「三爺,我這閨女太沒規矩,是我教女無方……」梅老爹尷尬的正要上前拉回女兒,卻听見後頭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制止笑語。
「梅老爺,你最好讓鳳掌櫃待在宋三爺那!」聶汐月嬌笑開口,伸手拉回自己的寶貝兒子。
「聶大姑娘,話不是這麼說,我家閨女再怎麼說也是個未嫁姑娘,好歹都該避避嫌。」梅老爹話剛說完,就听見面前傳來數聲干嘔。
酒醉的梅鳳兒,搖搖欲墜的伸手捂住唇,痛苦難忍的開始低嘔起來。
還沒將滿月復酸意嘔出,宋沉夏手就伸了過來,從她後背以指氣撫過數個穴道,壓下她的酸嘔。
「梅叔最好讓人請個大夫過來,開幾副醒酒順氣的藥給鳳掌櫃服下。」他冷靜的說。
不服點解酒藥,她肯定會頭痛嘔吐折騰個幾天才好。
看見宋沉夏的動作,又听見他的話,梅老爹這才明白先前聶汐月說的是什麼意思。
若換成是他來扶自家閨女,恐怕現在只能驚慌失措,看著她出丑吐了一地。
後頭,牽著男童的聶汐月再度嬌笑開口。
「難得宋三爺這麼憐香惜玉,鳳妹妹要是剛剛沒有三爺手撫這幾下,怕是現在早已辱了梅龍城第一美人的名號。汐月都說龍泉雪酒烈性不好喝了,可是陪孽弟看了一夜帳的鳳妹妹,就是不信邪的硬要以身試酒。
「不過現在有三爺和梅老爺在這,汐月也可放心返回聶府……噢,忘了請梅老爺順道轉告鳳掌櫃,請鳳掌櫃別忘了自個兒答應的事。」聶汐月笑容可掬的微微欠身,牽著男童轉身往外走。
她聶汐月向來不做白活,不論誰欠了她的人情,可都得以十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