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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辣俏掌櫃 第6頁

作者︰陳可芹

兩天後。

入夜後的茂密樹林里,剛從鄰縣某富商家接貨回來的宋沉夏,策馬疾馳著。

今早到鄰縣巡視當地的馬幫分舵,回程時順道到某富商家接下委托貨品,然後在熱情富商的招待下,多喝了幾杯酒誤了時辰,才會拖到這時候回梅龍城。

不過因現在是太平盛世,治安普遍良好,所以一路走來都頗順利,通行無阻。

才剛這麼想,兩旁大樹聳立的幽靜小徑上,忽然間多出一個看不清全貌的東西,橫倒在地上。

不曉得是什麼,宋沉夏一手按住腰側的劍柄,一手扯住韁繩,放慢行進速度,謹慎驅馬上前。

天上微亮月光,稀落的穿過大樹繁密枝葉問,點點灑了一地。

樹林里,秋天的涼風在枝櫃和葉縫間穿梭呼嘯,揚起怪異又令人心驚的聲響。

他直覺不對勁,在不遠處勒馬停住,就著月光細看了下,這才發現橫倒在路中間的是一根粗壯樹干。

但早晨經過這條路時,並沒看見有什麼粗壯樹干。

他再次前進幾步,仔細看了下,發現眼前粗壯到幾乎得兩個成年漢子才能合抱圈起的樹干,不是他一人力量能推動的。

這條路是進梅龍城最快的便道,許多從南方各縣山里,伐木運至梅龍城批賣的木工們,在夏季雨水豐沛時都習慣走水路進城,可一到秋季天南江支流水量驟減,運木大船吃水過深無法動彈時,便會改走陸路,經由這條路進梅龍城,將木頭賣給城里批發木料的大盤商。

所以現在路上會有根粗壯樹干擋在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說不定剛好就是由哪個運木馬車上遺落的……

宋沉夏翻身下馬,謹慎的邊走邊朝四周張望。

黑暗里,前方某棵大樹後忽然傳來怪異的低泣聲。

吧啞又嗚咽的哭泣嗓音,隨著四方吹起的風飄進他耳里。

大半夜的,怎會有人在哭?

他手按寶劍,警戒的牽馬輕步走到樹後。

一個身著粗布衣裙,長發綰成髻的女人,背對著他將手里的布條往樹上拋。

而那陣破鑼似的難听哭聲,便是由她口中發出來的。

只見她邊哭邊將長布條拋上樹,然後把越過樹枝垂下的布條尾端打了個死結,腳踩著地上石頭,就想把腦袋伸進布條洞內。

眼見一條生命就快在眼前消逝,他無法視而不見的皺了下眉。

「微不足道的螻蟻都尚且要偷生了,小娘子好好一個人為何想不開尋死?」他在陌生女子把頭伸進布條前,搶先出劍削斷布條。

哭聲難听的陌生女人,當場背對他跌坐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

難听得連鬼都听不下去,尖銳到會讓杯盤瞬間破開的哭吼噪音,讓宋沉夏受不了的瞇起眼。

「姑娘是否有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即使直覺告訴他有些不對勁,但陌生女子淒厲的駭人哭聲,卻讓他無法忽視。

他頗為不解,一個女人三更半夜下睡覺,卻在這上吊尋死,通常只有幾種可能,第一種是遭遇到重大打擊,讓她想不開的立刻尋死,另外幾種可能則是這女人有病,或這是一個引他入甕的陷阱,至于真正的情況是哪種,他現在還不知道。

唯一能憑豐富江湖經驗確定的就是這姑娘毫無殺氣,而且哭聲難听到會讓所有有耳朵的人,都想先一頭撞昏在樹上。

「不了,謝謝大爺關心,小女子的事大爺沒法幫。大爺可以走開,不用管我了……」陌生女子背對著他坐在地上,破鑼嗓子繼續發出擾人哭聲。

「若小娘子願意將自己的困難說出來,在下或許可以試著幫忙解決。」宋沉夏走過去,轉個方向站到陌生女子身前。

陌生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淚越流越凶,跟著哇的一聲,再次放聲大哭起來。

「我……我……小女子昨天才讓爹做主嫁給在鄰縣伐木的夫君,今晨一大清早就隨夫君駕車運木頭出來,想到梅龍城去賣給木材商,可走到這里時,馬車上的木頭卻忽然掉下來,夫君說木頭太多太重,馬車載不住才會掉下,便叫小女子在這兒守著,別讓人將木頭撿去,他先將木頭運到城里,再回頭接我……

「可是……嗚嗚……我等了好久,從白天等到黑夜,夫君都沒回來……我想一定是夫君不要我了,所以才找借口故意把我扔下……」陌生女子低頭哭泣,淒厲尖銳的哭聲,讓人听了忍不住從頭麻到腳。

「妳別哭,妳夫君或許是在路上耽擱了。」宋沉夏皺眉開口。

從這條路到梅龍城頂多兩三個時辰,運重木的馬車就算行得再慢,也能來回數趟,但這女子卻說自己等了很久,那表示她夫君一定不可能是在路上耽擱,只是為了安慰她,好讓她能暫停一下接近魔音穿腦的哭聲,他才會這麼說。

「大爺不必安慰我,小女子知道自己是讓夫君遺棄了……」陌生女子抬起臉,哀怨的臉孔讓和她對看的宋沉夏,當場微微頓了下。

這……這是什麼長相?

粗黑到像兩條毛蟲扭動的濃眉、一扭一歪的大小眼,還有左斜向上的嘴唇,加上不知道該遮丑,還拚命往臉上涂抹一堆胭脂水粉,搞得自己臉如猴子,嘴像兩條血腸……

這樣先天不良,後天又打扮過度的姑娘,擺明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臉涂成這樣有多嚇人。

難怪她夫君會不見人影,想必也是讓這女人過度駭人的長相與打扮給嚇壞了。

瞧她頭上插的那朵大紅牡丹花,還有身上花花綠綠,用各種彩布拼繡而成的衣裙……

也難怪她夫君會不要她!

連他都可以明了遺棄她的那個男人心情,恐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娶妻如此的感覺。

不過,就算這女人長得再丑,再沒有自知之明,也不該受到這種待遇,獨自一人被丟在荒郊野外。

「小娘子可記得夫家在哪?」宋沉夏冷靜開口詢問。

只要記得夫家在哪,他就能讓馬幫兄弟送她回家,然後順便叫人教訓一下她那個沒有擔當的夫婿。

「知道……在鄰縣大力山下……大爺這麼問可是要送我回家?」哭得唏哩嘩啦,臉上胭脂糊成一團,長相恐怖到讓人只想掩面逃開的陌生女子瞬間抬起頭,眼楮一亮,當場打住不哭。

「只要小娘子信得過在下,願意讓在下護送進城,到客棧借住一宿,在下保證,明日一早便差人送小娘子返家。」他沉穩說著,完全無視她咧嘴笑開後,更顯扭曲的恐怖丑容。

「多謝大爺!只要能讓小女子和夫君重聚,小女子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大爺恩德。」她又哭又笑的道,真摯神色讓宋沉夏雙眸一瞇。

就算能讓她回到夫家,也不曉得之後會不會又讓她夫婿給扔了……不過這已不是他該管的事。

「小娘子不用做牛做馬,只要先上馬讓在下送妳進城就行。」他將馬兒拉過來,正色望著她道。

「這……小、小女子不曾騎過馬……」丑姑娘面色扭曲的僵在原地,緊張的看著正在噴氣的高大黑馬。

「牠不咬人。」他伸出手搭上她的腰,正要輕推送人上馬,丑姑娘卻忽然回頭,對他露出一個丑到不行,外帶眼歪嘴斜的恐怖笑容。

她伸手按住他的肩頭,一股不該在此時出現的濃郁花香,也在同時飄進他的鼻間。

敝異香味直沖腦門的剎那,宋沉夏身子一踉蹌,神色瞬間翻冷。

這種香味不是普通花香,加上先前一點味道都沒有,卻在他扶她上馬時才出現,表示里頭一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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