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是她的丈夫對吧?我就挾持你逼她就範,要是她不肯醫治毛強,我就送你下黃泉陪我兄弟吧!」帶頭漢子刀刀生風,刀刀落空,重點是趙系玦一步都沒有移開過,最後他惱羞成怒,動作力量更上一層樓,反而露出缺點,落入趙系玦的招式中,轉眼間讓人繳了械。「你——」
他以為趙家從商,最多就是護院難打,沒想到看來文文弱弱的趙家公子就能輕易地奪走他舞了十來年、駕輕就熟的砍刀。
「想挾持我,你本領還不夠!」趙系玦將砍刀丟還給他。「你惡言惡行要我妻子施藥救治,還想在趙府傷人,難道你不知道‘百花谷’向來不醫素行不良的男子嗎?我妻子會醫術,不代表她是懸壺濟世的大夫,憑什麼她一定得醫治你兄弟不可?趙府在鄉里間還有些名聲,最多我替你找位值得信賴的鳳台名醫救治你兄弟,需要的藥材,我也一並發落,請回吧!」
他實在是看不慣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所以沒有過問顧冬晴的意思便想把人請走。若她有心想治,他就算再不樂見,也會在外頭找間空房讓她全力施展醫術,免得把人留在家里過久,讓她平白無故又受家人非議她淨把麻煩往家里帶。
「我們爬過兩座山頭才到這里,隨便兩句話就想打發我們?你以為我們沒有找過鳳台的名醫嗎?除了叫我們準備後事之外,那老頭什麼本領都沒有!」
「怎麼亂哄哄的?這群人是誰呀?」到寺廟燒香回來的趙母由趙凝玉小心攙扶著,滿臉驚恐地盯著眼前的一群莽漢,特意避開繞道而行,心中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這里可是她家呢!
「玦兒,你怎麼放這群不三不四的人進門?」生氣歸生氣,她只敢小聲抱怨。
「娘,他們是——」
「你這婆娘!我們哪里不三不四?你以為小聲點我就听不見嗎?」他朝趙母怒吼,後者嚇得直往趙系玦身旁縮。「快點!人命關天,你還不讓‘百花谷’弟子替我兄弟治病,我們就賴著不走,要死,就直接死在你們趙家屋內!」
「又是為了這女人?」趙凝玉听到「百花谷」三個字就沉不住氣,直接爆發,將站在趙系玦身後的顧冬晴往前推去。「你造的孽還不出面收拾?」
「玉兒!你怎麼可以對你大嫂不敬?」趙系玦即時回頭抱住步伐不穩,險些跌跤的妻子,怒斥完全不知反省的妹妹。
「她有什麼值得我尊敬的地方?‘百花谷’了不起?鄭王爺的女兒就了不起了嗎?以前我們家平靜得很,上下相安無事,自從她來了之後便麻煩不斷,惹得爹娘不快不說,還害我們家庭失和,彼此略有嫌隙,現在她引來的人不該由她面對解決嗎?還要爹娘和你出面替她處理不成?」她就是討厭大哥無條件地護著這女人的樣子!
「你就是‘百花谷’的弟子嗎?快,快救我兄弟!」
彼冬晴冷睨了躺在地上,現在連申吟都發不出聲的毛強。「他成親了嗎?」
「成了成了,那些全是他的妻兒!」帶頭男子指著後方哭啼的婦女與未知世事的稚兒,為數不少,光是梳髻的就有四個。
彼冬晴眯起眼,語氣倏冷。「抬走,我不治。」
「婆娘!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治,不抬走,當場埋了。」
省得髒了她的手!
第6章(1)
「求藥者若為男子,納妾室者一律拒于谷外。我沒記錯的話,‘百花谷’自開宗以來就有這條規定。」趙系玦護到顧冬晴身前,為她擋去所有憤恨不平的視線。「這點你們怨不得人,拙荊不治,你們請回吧。」
「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我們一家全靠他干活了!」毛強的大妻子背著看來不足兩歲的娃兒沖到石階前,淚流滿面地哭求顧冬晴。
「活菩薩,我給您跪下了!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毛強吧,沒有他,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呀!」
毛強的妻小能跪的全跪了,包括不知世事,尚在吮指的男娃兒也被掐哭,試圖博取同情。
「要是真治好他,你們不怕他又納妾,回來家里爭地位、爭丈夫?」谷里太多活生生的例子,嘴上說不介意,夜里擁被啜泣的多得是。
毛強的妻妾們淚眼相覷,不發一語,是其中一名年紀最小,嫁給毛強不過半年的新妾撫著肚子,小聲地回道︰「為了孩子,我們只能忍了。沒爹打拚養家,他們怎麼長大成人呀?」
彼冬晴悄悄握拳。又是為了孩子。孩子應該是夫婦間相知相守、互敬互愛的情形下誕生出來的才對,若是雙親不夠明智,總把自身的不幸怪罪在孩子身上,下一代何其無辜……
她看著毛強的小孩,懵懵懂懂,不知愁慮,內心天人交戰,治或不治都讓她難以抉擇。趙系玦看出她的掙扎,松開她緊握的拳頭,十指密密交扣。
「別想那麼多,按照你的直覺去做吧,先想到什麼就去做,其他的事先別管了,順心就好。」
彼冬晴淺望了趙系玦一眼,深怕自己後悔似的,馬上轉頭對著帶頭漢子輕聲道︰「抬進側廳。記著,我只救這一回,後續處理你們自己想辦法。」
「好好好!你肯治,什麼都好!不過毛強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好端端的說倒就倒,一點預兆都沒有。」
臂察過後,她嗓音清冷地開口。「他是被蟲咬了。」
趙系玦眉一挑,好奇地看著她。
「一種罕見且毒性極為頑強的蟲,毒性流竄到全身後才會發作,等到有癥狀出現,通常都是中毒後一、兩個月的事了。他應該是誤闖了‘唐門’養蟲的沼澤才會招此蟲害。」四川「唐門」擅闖者死,她娘親沖著這句話夜襲了好幾次,里頭根本無人看守,但是遍布機關毒物,一不注意就會著了道。娘親雖然靠她煉制的解毒丹化險為夷好幾次,回谷後還是得再泡幾回藥澡才能驅盡毒液。
相對的,也多虧了娘親不服輸又愛挑戰的個性,她對「唐門」的毒藥、毒蟲都有一定的了解。
「該死!毛強一定是去找唐三夫人!都警告過他幾回了,不要動別人老婆的主意,他是死不怕還是嫌命太硬?要不是念在兄弟一場,我真想打碎他全身骨頭……」
彼冬晴不理會他種種碎念,全是看在趙系玦听到毒蟲後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她才會開金口解釋,否則毛強生什麼病、中什麼毒又與她何干?只管把人治好便是。
「楊總管,麻煩您命人將他搬到內院客房,我要取毒。」
「是,大少夫人。」
她看著眾人順著楊總管的指示,將毛強移進內院,心中還是有一絲猶疑,倚著趙系玦淡聲嘆道︰「這就是我們最無奈的地方,為了孩子,忍上的可是一、二十年,好不容易救她出火坑,又眼巴巴地跳回去,最怕孩子看慣了父親的行為,長大後又是另一頭禽獸……」
「都是她們的選釋,我們能幫則幫,其余的盡力就好。」這世上充斥太多看不慣的是非恩怨,每件事都難辦難斷,但求無愧于心,僅此而已。
「是呀,凡事豈能盡如人願。」她不情不願地取出皮革帶,就怕醫好了這男人,會有更多她看不慣的事情找上門來。
答應跟趙系玦出谷時就想過一回了,但盡避想得再透徹,實際遇上了還是覺得厭煩,以前總能冷聲拒絕,現在卻……
算了,不提也罷。
★★★
月浮星出,蟲唧蛙鳴,趙系玦提著今天到鄰縣拜訪向趙家進貨的藥鋪時,特地為顧冬晴買回來的酥糖還有兩匹新布,滿心期待地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