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雖恨薄情男子,卻不曾阻撓弟子婚嫁,系玦自認一身清白,絕無苟且之事,谷主為何不能成全我與冬晴一樁美好姻緣?」趙系玦單膝脆下,雙手合抱,高舉至眼眉。倘若這是姚谷主特意刁難,以考驗他的決心,他態度必定要堅決,不可退讓。
「美好姻緣?哼,哪里好了?我怎麼看不出來?」愛跪就讓他跪,跪到天荒地老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姚鳳氣憤不已,連續喝下兩杯涼茶都無法消火。「成親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嗎?你家里兩老知道嗎?同意嗎?了解嗎?能體諒嗎?冬晴身體不好、個性孤僻、說話直接不懂修飾,她根本適應不了大家庭人多口雜的生活,而且你是長子,長子責任多重你清楚嗎?冬晴她撐不起來的。」
姚鳳連珠炮轟,壓得他頓時無語。許久未曾與家里聯絡,突然捎回婚事,不用細想,一定引起軒然大波。爹娘未曾見過冬晴之前必然諸多猜想,而冬晴給人的第一眼印象絕非正面……這……
「說不出話來了吧?我就說你們男人總把事情想得簡單!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非得要到撞上了才知道痛嗎?」她不能給冬晴健壯的身體,治不好她從娘胎帶出來的病謗,至少要保她心靈不受傷害。
「谷主!我對冬晴真心誠意,一生絕不變卦,就算眼前狂風巨浪,我都有信心面對。或許谷主您說的不錯,我爹娘得知此事可能無法諒解,但這是一條必經之路,我必會竭盡所能讓他們發自內心地接納冬晴,就像我現在請求您將冬晴下嫁予我一般。」他看向顧冬晴,後者神色依舊淡然,對他所說的話毫無動靜,然而這就是他喜愛的人兒。「趙家袓業固然興盛,我仍孑然一身,尚無建樹,能給冬晴的只有忠心與真誠,還望谷主大力成全,莫使我倆錯失彼此,遺憾終生。」
「說的比唱的還好听,男人說的話能信,狗屎都能吃!」
「谷主,請您成全!」趙系玦雙手又緊,激聲懇求。
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讓師父點頭答應,他單膝跪地迄今分毫不移。顧冬晴腦中突然浮現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從他受傷意志消沉,像個大孩子一樣任性不講道理,到他一步一步探索,重新熟悉他掌下的世界;他的喜怒哀樂在她的腦海里竟然如此清晰,曾幾何時,她把一個人放到這般深層的地方了?
「師父,我想出谷。」她想著想著,這句話就自然而然地月兌口而出。她不後悔,尤其在看見趙系玦欣喜的表情,她反而有種松了一口悶氣的感覺。
「你是認真的嗎?你是說,你想跟這小子出谷?」總是不忮不求的冬晴難得如此堅定地表示自己的想法,姚鳳青天霹靂,慌了手腳。
冬晴斂下秋瞳,淡定地道︰「是。」
「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姚鳳頭疼得很,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不知如何是好。
「是。」斬釘截鐵。
「你——」此事非同小可,她就不能再多想幾刻嗎?做做樣子也好呀!姚鳳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站起來前前後後幾乎繞遍了整間屋子。「不行,我還是不準!不準不準不準不準!」
「師父,趙公子一表人才,對大師姊情深意重,你因何不準呢?」一旁的餃春實在忍不住,跳出來為兩人說話幫腔。「其他嫁出去的師姊妹們都不曾見過師父如此阻擋,惟獨趙公子與大師姊受盡刁難。您說過,不管有錢沒錢,婆家一樣難以伺候,嫁過去就是要有所決心,不能因為出身‘百花谷’就恃寵而驕,不遵婦道。大師姊個性雖然孤僻,依舊不失為一個好姑娘,又堅強、又獨立,怎麼會撐不起趙家?」
「你這丫頭,胳臂淨往外彎!你師姊身體不好,嫁出去了我看不到,生病了、被欺負了,誰來照顧她?誰來為她出頭?她可是一點功夫都不會——」
「要會功夫才能嫁人,那‘百花谷’要改收留男人了。」她知道師父是舍不得她,可是孩子大了,酸甜苦辣都得自己去嘗一回,總吃甜的怎麼行呢?「師父,就是我身體不好才得把握機會,不想老了再後悔,也因為有他,我才想尋找神木膽。」
姚鳳聞言大喜,雙眼晶亮。「你終于想通了?!」
「神木膽是什麼?」趙系玦忍不住插話,說不定熟悉南北藥材的父親知道這味藥的下落,然而能讓姚谷主如此興奮的藥材,鐵定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
「醫書上說神木膽外貌如瘤,色如銅漆,有活血再造、補體強筋的功能。冬晴體質奇寒無比,容易疲累、受風寒侵襲,生長較常人緩慢不說,這幾年幾乎沒有變過,若是能服下神木膽,少說也能讓她的身體再長個兩、三歲。只可惜神木膽只產于千年古樹的根縫里,而且不是每棵千年古樹都有,要找上幾年根本說不得準,這對女子來說實在吃不消,我才一直擱著,先找人探問。」
「原來還有這味良藥在。谷主您放心,我一定會為冬晴尋來這味藥。」顧冬晴為他尋藥,在頸間留下不可抹滅的傷疤,他何嘗不能做到?
「等你找到神木膽再來跟我放話吧!」姚鳳對于男人的保證連听都不想听,要不是看在顧冬晴回心轉意肯為自己遲緩發展的身軀打算,她這一步是退不下去的。
神木膽有緣得之便有,無緣得之便是這孩子的命,怕是怕她沒有明天,能再活幾年沒有人知道,就如她所說,趁現在到外頭走走,否則恐怕真的沒機會了。
她再心疼,還是要讓孩子往外飛一回。
姚鳳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答應的話就是說不出口,她舍不得這孩子呀!
「師父,我想出谷。」顧冬晴見師父意志動搖,又堅定地說了一回。
「你……算了算了,從你出生到現在,這還是你第一次對我開口要求,我怎麼能不答應?」她沒辦法醫好冬晴打從娘胎帶出來的病謗就算了,身子也沒幫她調理好,就算是親娘的身分,也沒有資格阻擋她出谷的意願。
她轉頭瞪向趙系玦,這個在她眼皮下拐走她女兒的家伙。
「你要娶我‘百花谷’的弟子可以,拜堂完後才可出谷,而且終生不得納妾,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得離棄冬晴。再者,冬晴乃我‘百花谷’姚鳳第一大弟子,所以我不準你隱瞞她的出身以求表面和平,對外對內皆需如此,若你無法達到我的條件,就回鳳台好好當你的趙家大少爺!」
「這是自然,谷主不用特意吩咐,我也不可能離棄冬晴,更不會對第三人隱瞞她的身分,就算她不是谷主的大弟子也一樣。」冬晴是他的驕傲,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即將迎娶這麼美好的姑娘。
他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遇見了她,這個堅毅奇特又暗藏溫柔的女子,她無時無刻不教他驚喜萬分,盡避他時常氣得跳腳,但回頭又忍不住稱贊她的先見之明。外表、身世之于他已經不重要了,她深蘊的內涵早把她襯托得超然明亮,如果他不懂得把握,世上哪有第二個顧冬晴?
「哼,好听話誰都會說!我告訴你,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否則‘百花谷’誓言與鳳台趙家終生為敵!」男人是看婚後表現的,婚前說得再好听都是屁,放過就沒了。
姚鳳怎麼想就是不甘心,三言兩語就把辛苦帶大的孩子嫁了出去,說什麼都心疼,但是想想以顧冬晴的個性與外在條件,能否找到好婆家確實是個頭疼的問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鳳台趙家小有名氣,嫁過去不至于過著挑水劈柴的苦哈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