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玲無言睇住他。
他苦笑一下︰「不過,以前我念書時就是像你想像中的一樣,還打籃球校隊喔!每天和不同的女孩進進出出,你沒看到那盛況,多少女孩為我如痴如狂。」他一副感慨萬千的樣子,卓玲忍不住露出瞧不起的笑容。
「你不信?」他又是一副自尊受損的模樣。
卓玲搖頭︰「不是不信,我相信你有那本錢。」
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傷感,他看得很清楚。
卓玲低下頭,玩弄起盤里的食物。「繼續說啊。」揚揚眉示意他再說下去。
「我糟蹋了不少女孩的純情……」他瞄到卓玲曖昧的眼神,特地在她眼前搖搖食指︰「請注意︰我說的是純情,不是身體。」
卓玲抿抿唇,挺不以為然的樣子。
家樂擰起眉︰「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孩以為我愛她,卻在看到我還是和其他的女孩在一起後,一氣之下竟然割腕自殺。」
她驚愕地望著他。
「她活過來了——我爸用了不少錢息事寧人。我也看清了很多事,那些女孩都是為了錢和我的外表而來的。」
「我以為你在糟蹋別人的時候,就多少有這樣的認知了。」她冷言道。
「不完全有……或者該說,沒認真去想過。」他斂下眼簾。
「但是你並沒有因此而不近啊。」頭微偏,給他一抹促狹的笑容。
「是沒錯。不過從那次事件之後,我最多和女人吃吃飯,聊聊天。當然不見得完全沒有女性朋友,但確實沒有走得很近的。」他不諱言。
「既然你不缺女性朋友,為什麼找上我?」他給她手機一定有什麼目的。
「同事之間連絡一下感情,又方便公事進行,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啊。」他抵死狡辯,若是現下就讓卓玲看穿他的心機,以後要接近她恐怕難上加難。
「如果只是如此,我可以勉強接受。」她凜冽地掃他一眼︰「可別是因為想要征服一個不對你動心的女子。」
「征服?」說得真難听。「放心,我已經有足夠的成熟度不玩這把戲了。」
他舒了口氣︰「好啦!我的故事告一段落,下台一鞠躬,現在換你了。」
卓玲恍若大夢初醒,喔了一聲,便擰著眉,心虛地垂下眼。
家樂也很有耐心地等了又等——沒想到她一句話都不說了。
「喂喂喂,」他敲敲桌子︰「太過份了吧!沒有朋友這樣當的,說一些好康的來听听。」他忍不住催促她。
「我哪有什麼好康的可以講?」她裝作一臉無辜。
「少來了,剛才我在說我大學時代的風雲史——特別是提到籃球的時候,你明明有些悶悶不樂的。」他直接扯她後腿。
「哼,就知道你居心不良……」她嘟起嘴。
「在我高中時代是曾經有一個很吸引我的籃球校隊隊長,算是我的初戀。不過那是塵封已久的歷史了。」她用筷子用力戳著她盤里的螃蟹屍體,為自己想起那段傷心往事而不快活,也為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在生悶氣。
「不愉快的回憶?我了解、我了解……」他沖著她笑,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她瞪著他良久︰「你懂什麼?我,被甩了啦!」
家樂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一臉錯愕,完全不知所措。
「所以我說你們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舉起手將桌子一拍︰「人渣!廢物!色魔……」雖然音量稍有控制,坐在附近的人還是听到了。
有些女人用「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眼神打量著家樂。
無辜的家樂坐在那里,毫無反擊之力地任身旁的眼光冷酷批判,心中竟然升起無端的羞恥感。他拉起卓玲︰「我、我們到別的地方說。」
家樂匆匆結帳,將怒氣沖天的卓玲塞進車里,開上路後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大姊——拜托你不要忽然這樣大吼大叫,你不知道我在里面有多難堪。」
「虛情假意!花心蘿卜!色迷心竅……」卓玲不好好罵一罵,難消心頭之恨。
「到底怎麼了?」他擰起眉,卻得不到她的回應。
「我敢睹他是迷上了另一個女孩的美貌。」他不顧一切地想挖出真象。
她深吸一口氣︰「沒錯,而且那個人就是任曉妃。」
「曉妃?」這他倒是沒想到。他忽然想起在尾牙里,曉妃用盡方法要卓玲乾了那杯「雞尾酒」,好叫她出洋相。
「也許這問題太過私人,不過……你和曉妃好像有些……水火不容?」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姊妹。」她望向車窗外︰「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一直不合,到我國二的時候,我媽就離家出走了。」
「然後你爸再娶?」
「不,他明正言順地把他和媽不合的原因帶回家來。」
家樂不解地望了她一眼。
「他把他在外面的女人和跟我差不多同年的曉妃帶回來。」她補充說明。
「難怪你們完全不一樣。」他豁然開朗地道。
「爸雖然把她們帶回來,卻在安排她們的事情上處理得很不漂亮。爸媽的婚姻成了懸案,阿姨也始終沒有名份,曉妃一直在私生女的陰影下成長。所有的嫉妒和憤恨全都發泄在我身上,只要我有的她都想奪走;我沒有的,她也會想盡辦法不讓我得到。連爸爸她也是佔著不放,唯恐他會被我搶了去。」
她苦澀地笑了笑︰「反正我和老爸本來就不合,讓給她沒什麼損失。」
「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是因為沒有名份,心里沒安全感才會如此?為什麼不直接幫她入籍,結束她多年來的怨氣?」他問。
「我有想過,只是沒和爸提,一方面也是心有不甘吧。我們太……就像你說的『水火不容』。雖然我倒覺得是兩根大火把,誰也不讓誰。」她頓了頓。
「有時候,我會故意讓生活的忙碌佔去我的全副心思,這樣子我才不必去思考為什麼我和她會是如此,而爸媽又是如此?」她無奈地垂下眼。
「那媽媽呢?」
「她媽還我媽?」卓玲直接反問。
他忍不住蹙起濃眉︰「可不可拜托你說——她媽媽還是我媽媽?不要什麼她媽我媽,听起來亂刺耳的。」
「她媽沒多久就又跟人跑了,還是沒結婚。」她不顧他的抗議,面帶桀騖不馴的笑容,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指的是你母親,你還有再和她連絡嗎?」
卓玲臉色微微一變,搖了搖頭。
家樂忽然有些心疼,幾乎想把她摟進懷里安慰一番,但他知道她不會接受。
她經歷太多風浪,太沒有安全感,就如她說的——她對人性失去了信心。
「耶?現在我們要去哪?」卓玲發覺她對附近的路況有些半生不熟。
「去我住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去你住的地方?又去那里干什麼?談公事怎麼不到公司談,為什麼要到你那談?」她覺得自己被騙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件公事一定得到我那談。」他故作神秘地說。
「是嗎?什麼樣的公事這麼有學問?」她睇住他,露出非常不悅的臉色。
「不要這樣嘛——你都還不知道我們要談的是什麼哪!」他無辜地解釋。
「最好是很重要的公事,家樂。」她面無表情地說,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們就這樣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家樂的住處,卓玲自然是因為有預感家樂在騙她而生氣,而家樂則是因為還沒想到哪件公事可談而擔憂著。
一進了屋子,他就沖到書桌旁,里里外外拼命地翻。卓玲則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等著看好戲。
「喏——就是這個。」他伸手遞了張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