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大說是個小叫化子,而且他們以為那個小叫化子是少爺的朋友,因為听說少爺剛才還請他做主看壓哪邊,所以他們也都不敢阻止。」完了,他小六子本來還想分點紅哪,看來這下沒望了。
「哪個叫化子這樣大膽……」他一怒大吼,等等,是剛才一直站在他旁邊、有著一雙大眼楮的小可憐嗎?上官秀猜想應該就是他,原本滿腔的怒意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的微笑。
「算了,他拿了就算了吧!」他笑著放下轎簾。
「好吧,總之老爺、夫人都還在等少爺您呢,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說完,小六子立刻吩咐轎夫起轎,省得夜長夢多。
上官秀心想,說也奇怪,一個髒兮兮的小叫化子,他怎麼會特別對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可惜那乞兒抱著他的銀子溜了,否則他倒想再見見他呢!
算了,看在這膽子挺大的小乞丐長得還算討喜的份上,那些銀子就算是賞他的吧,反正也都是贏來的,他也無所謂,只是希望這些錢能讓他改善生活就是了。不知為何,他只要一想到那小叫化子餐風露宿的模樣,他的心就沒來由的一陣緊縮,唉,看來可能是他的同情心一向太泛濫的緣故吧!
可是他實在好奇他在洗去臉上的污泥後會是怎麼樣的臉孔呢?是清新月兌俗的少年郎?還是歷盡滄桑的少年老成?
呵!不知為何,他真希望能再見到他!
第二章
「爹、娘,您找我?」上官秀有點吊兒郎當地進到大廳,一眼就看見他爹娘上官武和李采娘臉色泛黑地高坐椅上。
「混帳東西,給我跪下!」上官武一見到兒子玩世不恭的模樣心里就有氣,想他一生嚴以律己,謹守條規庭訓,怎麼會生出這種只知道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兒子?
「爹……」上官秀沒有跪下,打算使出賴皮對策,回程中他早就想好因應對策了。
「跪下!」這一次換李采娘出聲喝道。
不是她不疼愛這唯一的寶貝兒子,但是這一次他實在太過分了,居然在賭場里和人賭到讓人報回府來,口沫橫飛地說他在賭場里一擲千金、賭得天昏地暗,他這個嚴謹出名的爹一听會不被他這個不孝子氣死才怪!
上官秀不得已只好吞聲跪下,臉上雖裝得委屈,心里卻在盤算這一次大概要維持多久的時間。
嗯!這一次爹娘顯然比以往都要生氣,他猜大概最起碼也得一炷香的時間吧!
「你真是太不像樣了,我們上官家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呀!」上官武苦著一張老臉直搖頭嘆氣。
「爹,您是不是又听到什麼人在您跟前亂嚼舌根了?」哼!要是讓他知道誰又那麼大嘴巴,他一定整得他七葷八紊。
「秀兒,你一個下午都干什麼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為娘的實在不懂,為什麼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收心?你知道你爹名下的產業將來也都是你的,你這樣玩樂下去以後可怎麼辦哪?」做娘親的畢竟心腸較軟,字字句句既是責備也是不舍及關懷。
上官秀一听,嘆了口氣,唉!丙然沒錯,爹娘一定是听到他在賭場里和人豪賭的事了。「爹、娘,您們先別生氣,氣壞了可對身子不好。」上官秀趕緊轉移話題,表面上再裝孝順點,心里直祈禱爹娘會因此就放過他。
「混帳東西,你還會管我和你娘的身子好不好?說,你這死小子為什麼成天往賭場、妓院跑,你是存心氣死我的嗎?」
「老爺……」李采娘轉頭柔聲安慰著身邊氣得鐵青了一張臉的丈夫,她知道他這幾年辛勞下來,體力可真的不比當年了。
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哪!
「我沒有呀,只不過是偶爾朋友邀約去那里走走罷了。」唉!只不過偶爾去小賭兩把,輸了就算了,贏了便把得來的銀子送給貧苦人家,他這不也算是做好事,他爹何苦氣成這樣?
「你還敢狡辯?!」上官武怒喝,一掌擊向太師椅的扶手,一張上等紅檜做成的椅子就這樣被斷去了一只臂膀。
「老爺,您別氣呀!」李采娘一驚,連聲安撫,趕緊叫下人送參茶過來讓丈夫順順氣。
「爹,您要不要緊?」上官秀也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要奔至父親身邊卻被母親喝住。
「秀兒,站那兒別動,你爹還有話要跟你交代。」李采娘瞪了兒子一眼,她怕他一過來便會被他爹一掌打個半死。
「混帳東西,簡直是混帳東西,唉……」上官武連聲斥責,皺著眉猛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懊惱表情。
「別罵了,先說說我們剛才決定的事吧!」李采娘遞上剛送上來的參茶,柔聲提醒道。
「什麼事?」上官秀疑惑地問,現在他才感到爹娘這回是玩真的,他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從現在起,你這個混帳給我滾出去,自己到外頭去闖出一番事業,如果三年內闖不出個什麼名堂,為父的就將咱名下的產業全數捐出去,然後帶著你娘雲游四方去。」上官武邊說邊抖著手指著上官秀的鼻子罵道。
「什麼?!要我出去闖?」上官秀被他爹的話嚇得呆住,睜大了眼楮。
「沒錯,你爹要你自己出去闖蕩一番,省得你老是游手好閑。」李采娘也覺得自己的兒子太懶散了,雖然她也舍不得讓他只身出去闖蕩江湖,但是若不讓他到外頭磨練磨練,恐怕將來情況只會更糟。
唉!這都怪她平時太寵他這個寶貝兒子了。
「娘!」上官秀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平時最疼他的娘怎麼現在也倒向爹那邊?「您也贊成讓孩兒離開?」
「別看你娘,是我決定的。」上官武喝道,打掉了兒子的哀兵政策。
「沒錯,這回你可得依你爹的話去做。」李采娘一咬牙,甩開心里不舍的情緒對著寶貝兒子說道。
「可是我若離開爹娘,日後如何再承歡膝下?」上官秀嘴上說得悲戚,其實心里雀躍不已,他早就想出去闖闖了。
「哼!你少再給我成天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就算是孝順我了。」上官武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爹,您怎麼這樣說?孩兒無時不感念爹親娘親的生養撫育之恩呀!」上官秀仍然是嘻皮笑臉的樣子。
上官武一听,口中嘖嘖有聲地轉過頭對妻子搖頭道︰「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他這是什麼德行,一副油腔滑調的樣子,真不知道是誰把他教成這個樣子,真是氣死老夫,氣煞老夫……」
「秀兒!」李采娘板起臉孔喝了一聲,「你給我少說兩句。」
「娘,我又沒說什麼。」上官秀委屈地說。
上官武邊喘著氣邊說話,「趕出去得好,像他這樣以後怎麼扛起整個家族的產業?只怕我們前腳才踏進棺材尸骨未寒,他就把家產敗光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將家產拿去救濟困苦百姓,像上個月南部沿海的水荒……」說到後來,他只是不斷嘆著氣。
「老爺……」李采娘被感染了這悲傷的氣氛,難過地輕拍著他的肩膀,相對無語。
三人就這樣無言地分立兩邊,周遭安靜得有點嚇人,只听得外頭蟬鳴不絕于耳。
上官秀沉吟了一會兒,在原地踱了幾步,忽地抬頭問道︰「真要如此?」
上官武嘆了一聲,「早就該如此了,都怪我和你娘太寵你才會讓你變成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兒子,出去闖闖也好。」
「是啊,你爹說得沒錯。」李采娘其實心里也直懊悔以前太溺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