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在市集上寧願被打死也不認輸的倔樣,就說明了她天生的傲氣。
他想試試這個小女孩的性格,能賦予她什麼樣的能耐……
「五百兩湊到了嗎?」他沒來由地問上一句,試探冷蝶的反應。
「還沒。」她沒好氣地回道,怎麼可能湊得到!
「還沒?我以為你是來這里替自己贖身的。」項封魂嘲譫地望著冷蝶,故意想看她被激怒的模樣。「一日沒湊足就得一日當奴才,日日沒湊足可就得日日當奴才,你明白吧?」
他態度輕輕松松,說出口的話卻一針見血地刺入冷蝶的心。
「你這個——」不行,她不能生氣,要是激怒他可就不好了。冷蝶硬是將怒氣壓下來。
「我這個什麼?」他劍眉高揚,等待她的答案。
「這個……可敬(可憎)的堡主。」故意說得口齒不清,好氣死他!
「哼哼。」他越來越覺得這小女孩有趣了,她仿佛有著反撲的利爪,隨時等待機會將他撕個稀爛,比那些嬌軟吟哦的女侍更能逗他開心。
看來養只小野貓兒在身邊,好像也不賴。
「你說你的名字叫啥?」項封魂故意裝作不記得,好挫挫冷蝶的銳氣。
「堡主不記得?」
「這等芝麻小事我從不掛在心頭。」
冷蝶作了個深呼吸,咬牙切齒地回答︰「蝶、兒。」
可惡,他居然完全忘了她的名字,好像她從不曾存在過似的。虧她還將他項封魂列為頭號敵人,日也念、夜也念著他的「尊名」,哼!從今以後,她要改口將他日也詛咒、夜也詛咒。
項家堡內,婢女們為求統稱方便,名後一律加稱「兒」字,也暗喻著一律平等之意——這是項封魂制定的。
「喔,蝶兒。」項封魂點點頭。「好像有那麼丁點兒印象。對了,你會認字嗎?」
「還瞧得懂一些。」何只一些,四書五經她早滾瓜爛熟了。
「你現在負責什麼工作?」
「打掃後院。」
「不用做了,你來我房里。」
「房里?!」她……她才十二歲耶!
冷蝶希望是自己听錯話,捧著碗的手略略顫抖著,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拚命說道︰「不……我不要到你房里。」
項封魂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心里煞是好笑。哈哈!他還沒辣手摧花到這種程度,他只是打算將她帶在身邊,每日整她一回,以取悅自己封閉的心靈。
「哼,你以為我會對你有興趣嗎?別想太多,我書房里缺個磨墨的書僮,正好用你來補上。」
「我、我還是掃地就好。」她才不打算與這樣的人朝夕相處。
「你確定?書僮月俸五兩銀。」他開出極誘人的數字。
五兩?!冷蝶腦子里飛快盤算過一逼。一個月五兩,那……不用十年就可以月兌離他的魔掌控制了。
「好,我答應你。」
「明日卯時,準時報到。」
「一言為定,不能反悔!唉呀!」她說著說著,突然叫了一聲。「我差點兒給忘了,這銀耳湯是給你喝的。」
「擱著吧。」項封魂指向一旁的木桌。
冷蝶將瓷碗放在木桌上,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的布置。「這些……都是堡主喜歡的嗎?」
種滿薔薇花的院落,實在很難跟打拳的男人連接起來……
「是我母親喜歡的。」項封魂面無表情的回答。
「堡主的娘也住這兒?」她怎麼沒听說?而且項家堡里的人對項封魂的親人好像都避而不談。
「她已經過世了。」他輕描淡寫地回答,沒有流露任何情緒。
「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冷蝶見氣氛驟降,抬起細細的眉兒問。
「無妨。」項封魂簡單丟下兩個字,就開始陷入無聲之中。
奸尷尬喔,她還是趕快離開好了。
「呃……堡主若沒什麼事,那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
「啊?」還有什麼事嗎?
「等我喝完湯,你一道拿走吧!」他走向木桌,端起那碗已涼了的銀耳湯。
「堡主這里真多兵器耶!這些你都會嗎?」冷蝶左顧右盼,把握機會改變話題,驅除尷尬的氣氛。
他將喝完的瓷碗交到她手中。「當然。對了,提醒你,剛剛你已經犯了忌諱了。」
他並沒有對她的不敬多作計較,不過下人多嘴是項家堡的忌諱,她自己得注意點兒。
「是是是,蝶兒失言了……請堡主原諒。」再開罪他,她可能一輩子也離開不了項家堡,她要步步為營才行。
「哼哼。」他滿意地哼了兩聲。「你對這些也有興趣?」
「嗯嗯,當然有。」這倒是實話,她對習武還有一點點興致。
小時候,爹親總愛抱著她比手劃腳,教她一些花拳繡腿,而娘親則在一旁笑說女孩兒學什麼武,跳跳舞還適合些,那段日子真叫她懷念……
「我可以教你。」項封魂說出令她極為意外的話。
「真的?」冷蝶不自覺笑開來,忘了仔細揣想項封魂說這話背後的意義。
「學費二兩銀。」又是一桶冰塊瞬間倒在她的身上。
「二兩?!」笑容當場僵住。
「不學可以,頂多我另外找人補書僮的缺而已。」項封魂勾起笑意,笑得冷蝶又開始發毛。
「等等,我考慮一下……」冷蝶舉起手阻止他的決定。「做書僮五兩,扣去學武二兩……剩三兩,一年三十六兩……又得多出好多年……」她低頭盤算自己的月俸加加減減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里。
「可不可以便宜些?」她抬頭,露出討好的表情。
「我是可以免費教你。」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討價還價的她。
「真的?!」
「不過你得回去掃地,學不學?」他從不做賠本生意,能挫挫這倔強的蝶兒也是得意的戰績。
這、這根本是強迫推銷嘛!
「我……學……」不然她還有拒絕的余地嗎?都已經進退無路了,學也不是、不學也不是。
「你想學什麼?」項封魂噙著勝利的笑容問道。
冷蝶瞄瞄四周擺放的各式兵器,還在猶豫時,突然看到一個東西,令她眼楮一亮。
「我要學使鞭!」
「鞭?」項封魂挑起眉,探測的眼神打量著冷蝶。
這娃兒有聰明到知道他最擅長的就是使鞭,或是……她根本是有目的的在接近他?
「沒錯。」就是那個。
「理由?」
「理由……」冷蝶俏笑,直率的說出內心的想法。「很簡單,我要在離你遠遠的同時,還能狠狠修理你。」哈哈!這就是她真正的目的。
項封魂一愣,一時之間沒想到她竟敢這麼回答。
「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好!被坦率!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這個小女孩可不是三言兩語、簡簡單單就能夠收服的,這場勝負之爭,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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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明,清晨的霧露已喚醒了冷蝶。
「呼……好冷。」下了床,冰冷的地板讓她直覺縮回了腳。
她套上厚襪,坐在房里的銅鏡前看著睡眼惺忪的自己。鏡中的她,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
又是新的一天,五個寒暑過去了,她跟在項封魂身邊也持續磨了五年的墨。
冷蝶執起牛骨雲篦,一道一道梳理自己烏亮的發絲,銅鏡前的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小女孩,不復過去瘦小的身材,年方十七的她出落得明艷大方,外貌楚楚動人。
澳變的不只是外貌,還有她對項封魂的認知。長達五年的相處,足以讓她對項封魂這個人有所改觀。
在人前,項封魂是冷漠無情的掌權者,擁有不可侵犯的權威,但在私下——也就是在她面前時,他總是露出笑容,悠然自得的與她斗嘴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