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笨蛋!明明就是天命神授的聖獸,可除了會四處散播他的爛好心以外,一顆腦袋里什麼也沒裝進去。」
「主上!太過分了……」
辛烈的評論惹來了大宰卿與大司寇的異論。
微麟確實性情過于柔靜,卻不失其道,至少在傳達民意上,微麟無時不克盡其責。微國治下七十萬余百姓能對微國產生堅定的信念,微麟功不可沒。然而主上恭晶對于微麟的失蹤,卻是抱以這樣的心情對待。
「微麟大人太可憐了……」
「朕的話有哪一點不對了?那麼大一個人,竟連自己的立身安危也無法分辨清楚。你們也一樣,對有著多余悲憫的佐輔只知道一味的給予無用的贊美!什麼體察民情、體察民情的!這樣的事情,難道就非得要那個對人毫無防備之心的笨蛋去做不可嗎?」
「那……那麼現在、現在我們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原想說派兵入初中尋找的大宰卿,眼見恭晶怒眉上揚,趕忙在最後又改口了。
「怎麼做?當然是等綁了那個笨蛋的惡徒送來勒贖的信息了。微國國土七百萬里,難不成你要朕派兵在市街上張揚佐輔失蹤的消息嗎?」
「是是,但——佐輔的安危關乎陛下的性命安全……」
「性命安全?哼!沒有了百姓,要王和麒麟做什麼?如果佐輔和我不幸死了,再等新王與新微麟登位不就行了?」
「這、這——」
「主上——」
不顧眾臣的叫喚,恭晶怒言離去,但腳步卻急急地朝微麟的起居所德良殿行去。
冰冷的德良殿中,听不見以往慣有的和悅笑聲,也不見那張老是溫溫呆笑的俊秀臉龐。無端的寒冷襲上了恭晶,在幾番召喚服侍微麟的騎獸與式神回報未果,恭晶轉而喚來四武神將中的朱雀漾凰。
「漾凰!」
「是,主上有何吩咐?」漾凰的身影由地面浮出。
「把那個笨蛋的式神、騎獸給我召出來!」
「是。」
但幾刻鐘過去,漾凰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主上……」
「怎麼?連你也叫不出來嗎?」
「不,是完全感覺不到微麟大人的‘氣’,就好像微麟大人平空消失了一樣。主上,微麟大人是否……」
「哼!真是氣死我了!」恭晶終于忍不住惱怒地破口大罵,「笨蛋!一個十足十的笨蛋!這麼大個人,竟然還會被綁走,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除了會不停的給我惹麻煩之外,他還會干嘛?」
「主上,需要我去查探微麟大人的下落嗎?」
「不必了,能夠綁走他,勢必是用了染血的穢物。既然懂得制拿他,就一定知道防備武神將追查的方法,跑這一趟,也只是徒勞而已。」
「那麼……」
「國境西南方有妖獸的氣息盤旋,你和玄乙分別到西南的藏州都與墩河都探查個清楚。」
「這件事與微麟大人被綁有關連?」
「很難說,但微國從七十多年前就不再听說有妖獸出沒之事,自從游民涌入風翔都之後,怪異的禍事便一再發生,或許我的治理有不周之處,但也不致引來妖獸橫行。此外,這回離奇死傷的人數超乎尋常的多,我听說司淳國境內的告成都也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來,告成都和我國的鳳翔都、藏州都、墩河都毗鄰相連,這麼大片地區的活動方式不免顯得古怪。」
「您是指有大批妖獸遭人指使,出沒殺人?」
「這是你和玄乙要告訴我的事。」恭晶望了漾凰一眼。
「是,那麼青嵐和介虎呢?」
「先待命,必要時,他們得和我一起去救那個笨蛋。」
「我明白了,那麼就請主上等待我和玄乙的消息吧!」
「嗯!」
火紅的輕煙揚起,漾凰的身影與聲音連同紅煙一並消失在空氣中。
漾凰離去後,恭晶並沒有隨即離去,反而若有所失地呆坐在微麟的床上,突然,一陣冷風吹來,沉默的恭晶不覺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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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的早朝上,位于國境西方的洛都遣來了一名使者。
使者一進殿,便拿出一束罕見的發絲,發絲則有著微王、朝臣所熟悉的白金色——這是佐輔微麟的美麗發色。
如此無禮、無道得幾近叛國的行為,讓群臣倒抽了一口氣,發出驚叫。
「啊!」
整座廳殿上,只有恭晶與如征大人的臉色絲毫未變,恭晶的眼神則更因此變得深沉。
「這麼說來,架走佐輔的人,就是洛都的向侯了?」
「向侯是為了導正王道才將佐輔請到洛都的。」
「是嗎?意思就是朕的治政偏離了王道?」
「恩國的從翼侯弒君犯上,身為王命神授的真王,非但沒有出兵協助恩國太宰卿征討逆賊,反而借力逆賊從翼侯,讓從翼侯得以對抗恩國的王師。像微王這樣的行為,究竟把神聖的王道與佐輔麒麟的地位置于何地?如果您還自覺己身為微麟大人授命的微王,就請您坦白過錯,自動遜位而去吧!」
「哼!好個巧言令色的家伙,只因為朕出借稻糧給恩國的百姓,向侯就認定朕所行治的王道有所偏失,就自認可以舉兵討伐朕的過失嗎?如果非得是佐輔親自遴選出來的王才是真命之王,那麼現在向侯的逆舉,不正與恩國從翼侯的弒君犯上沒有什麼兩樣?」
「主上受了妖惑,迷失了自我及正道,為了百姓,就算違逆天道,洛都也義無反顧!」
「迷失了自我及正道?哈哈哈!洛都的家臣都只練就一副伶俐的口舌嗎?」恭晶大笑出聲,看著出言不遜且大膽的來使,眼神掃過殿上的每一名官員。「听著!你們這些只知照本宣科,卻不知應變之道的家伙都給朕好好的听著,王所以治,乃是因為國有百姓,沒有了國之根本的人民,一個國家又需要什麼王與麒麟?洛都來的逆使,你就這樣回去告訴逆臣向侯和佐輔微麟,朕是絕對不會遜位而去的,如果向侯知道悔改,放回佐輔,朕會留他一條生路,如果過了月圓之日,佐輔還不能回到王都,朕勢必會出兵征討洛都!」
「主上——」
驚抽之聲揚起在殿堂之上,包括使者在內的所有官員,全都不敢相信地瞪著微王。
「您、您難道一點也不顧佐輔微麟的安危嗎?」
「哼!你就這樣轉達給佐輔微麟,如果有身為佐輔的體認,要不好好想辦法逃回來,要不就等著為微國的百姓殉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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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帶回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洛都。
與微麟同時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的,是一名身穿華服、年約四十,有著臃腫身材的矮胖男人。
「什麼?!要佐輔殉命!這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咆叫之聲穿過男人的咽喉,像利劍似地射過廳堂上的每一個人。
眼前這名暴怒不已的男人,正是綁架微麟的洛都向侯宗井,漲紅的臉孔與微顫的激動表情,明顯地表現出向侯內心的極度驚愕與憤怒。
在這個布滿銀絲線與紅朱紗的廳殿上,除了向侯、微麟之外,還有一名身著黑衣,臉罩銀色面具的男人。男人並沒有開口說話,看不見表情的面具,只是映著燭光不停地閃動著幽異的波紋。
「佐輔微麟在微王眼中的價值,原來並不如想像中的貴重。」
向侯激烈的評論並非沒有進入微麟的耳中,但微麟卻只是垂下臉,望著自己白皙的手掌陷入沉默。
一直以來主上就是這樣的性情,不論是王也好、麒麟也好,只要妨礙到百姓的生存與安危,這些人的存在就失去了原有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