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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見到突然來訪的上官懲我時,已經是晚昏時刻。
醴驍面露欣喜地接待好友的到來,難得不帶半點嘲弄的真誠笑容浮現在那張俊秀的臉龐上。不料,一下馬的上官懲我非但沒有霹出見到摯友的喜色,反而一臉凝重地沖進他的軍部辦公廳,像是尋找什麼似的東看西看。
「那個女人呢?’
「哪個女人?」醴驍怔了一下,隨後便會意了好友話里的意思。「哦——她。」
「人在哪?」
「怎麼?一見到我不是幾聲問候,反而當著我的面找起女人。上官,我怎麼不知你也變得和我一樣墮落了。」
「不跟你說笑!那個女人到底在哪?」上官懲我揪起醴驍的衣襟。「你不是已經把她處理掉了嗎?為什麼還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留也就算了!為什麼還把她一起帶到齊都來?」
醴驍不是笨蛋,他很快便嗅到某些不對的氣味。「哦!司寇大人終于想到治我罪的方法了?」
「我跟你說過我不替傻子收尸!那女人到底在哪?!」
「在我的宅子里。」醴驍有些冷漠地看著上官懲我。「如何?你要殺她嗎?人在我手上時還是活的,過了我的手之後就成了死的,這種恥辱我並沒有度量承受得起。」
「你——」
「她要怎麼死我並不想管,但若是死在司寇大人手中,就又另當別論了。」
「你想和由影對抗?!」
醴驍笑了起來,走向酒櫃倒了兩杯酒。「何必說得這麼嚴重呢?再怎麼樣,我也不會傻到自找麻煩。」
「說得真是好听,如果是這樣,那麼你現在惹上的又是什麼?」
「啊!你遠道而來,卻沒有美酒可以招待,不免顯得我這位主人有失禮儀。」有些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他抿嘴,將小巧的酒杯遞向上官懲我。「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別有一番滋味,就請你稍微忍耐一下吧!」
接過酒,上官懲我快速地一飲而盡,心中有些憂忡醴驍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
即使相交七年,上官懲我卻很明白在醴驍的心里仍有某個禁地是他無法觸踫的。盡避他也確實一直謹守不多過問的珍貴自持,但眼下這種情況真是教人懊惱。
「我大老遠跑來可不是為了來和你吵架,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見我被嚇得半死你覺得很有趣、很開心嗎?」
「人的下落問到了,你這趟的目的不是已經達成一半了嗎?所以現在換你讓我開開心。說吧!司寇大人究竟打算怎麼治我罪,你不讓我听听自己的罪行嗎?」
「罪行?你還能有什麼罪行?自己闖出來的禍,還好意思問我?」雖是有些不滿地怒罵著,但上官懲我最後還是將司寇由影呈件給幸峨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沉默悄悄地灑落在醴驍的身上,約莫過了半刻鐘,他終于開口了。「哦——就這樣!」習慣性出現的仍是眼眸上的那抹嘲弄之色。「司寇大人已經沒有更高明、更有趣的計謀了嗎?」
「雖然我也不喜歡那個家伙,但在這種時候,犯不著去和他對立。」
「這樣的說法未免太高估那個男人!我可是從來沒有把他當作對手看待過。那種只會支使陰險小人籌畫惡計的人,是配不上騎士之格來對付的。」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你覺得呢?」
「當然是把她交給地官去發落。她是凶王的王女,沒有第二條路好走。」上官懲我望了好友一眼o
「是嗎?意思就是要我去向幸峨侯請罪了。」
「你要屈膝的對象不是由影那家伙,而是幸峨侯,你錯在先!你不會不去吧?」上官懲我直直地盯視著友人的金色眸子。
「是幸峨侯的話,確實沒有那麼教人難以忍受。但我討厭這種逼不得已、非得負荊請罪的感覺。」
「醴驍,」察覺出醴驍眸中利射而出的危險眸光,上官懲我不由輕斥出聲。
「哼!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就算再難以忍受,既然你已經開口了,我一定會回王都向幸峨侯請罪。」
「我明白你不喜歡由影的理由,我也有同感,那家伙確實不是個討人喜愛的僚友。但我不希望因為這種原因讓我失去你,你是我這一生最無可替代的珍貴朋友,若是因為這種不值得的小事讓我飲恨終生,我絕不原諒你!」深深地望著摯友,仍然濃得化不開的是上官懲我眼中的憂忡。
「嗤!失去我嗎?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容易感傷了?」
「我一直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定是因為你總讓我擔心不已。」
醴驍的眸子似乎轉動了一下。「回王都之後,替我帶著口信給幸峨侯,就說兩日之內,我會回棲瀾稟呈齊都的治政情形。」
一瞬間,笑容浮上了上官懲我的臉龐,在確定好友眼中的危險眸光確實已經消失後,他眉上的郁結好似也隨之打開了。「除了這件事,我專程前來齊都,也是為了和許久不見的你一起喝杯酒的!」雖然只是一句再平凡不過的話,卻深深表現出這名現今位居介國重臣之列的將軍的深摯感情。
「大老遠跑這一趟來就是為了和我喝杯酒?你的女性緣不免少得可憐。」
「隨你怎麼說,倒是我遠來是客,你到底給不給酒喝?」
「右善將軍都已經開口了,我哪有借口拒絕!」真切的笑意也浮上了醴驍的眸中。「棲家在城東有問酒館,正巧盛產你最喜愛的‘落梅’,走吧!若再請你喝這種清淡無味的劣酒,倒要教人說我不知禮數了。」
上官懲我露出笑!走向醴驍搭上他的肩,欣悅的笑容似陽燦爛。
是啊!無論有什麼事,今夜就姑且先好好地喝上一杯,至于凶王王女與司寇由影,就留到明天再去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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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懲我返都不久後,醴驍也跟著返回王都棲瀾。
聰敏的幸峨侯並沒有招來司寇由影,偌大的詢政廳中只有幸峨侯一人與淡淡的桔花茶香。溫美的馨香是相當適合幸峨侯的,溫暖之中又帶了一點教人不由平靜下來的安穩作用,這種含帶個人魅力的香氣很快地也讓醴驍的心平穩下來。
「齊都一切安治,我很高興。派你擔任齊都的都督,我果然沒有選錯。」
醴驍淡淡地看了幸峨侯一眼,並沒有打算周旋在這些毫無意義與創意的寒喧上,犀利的眸子只是盯著幸峨侯的一眼一笑。
好半晌,幸峨侯終于進入正題了。「相信你已知道由影對你的彈劾了?」
醴驍點點頭,心思突然飛了出去,飛到了司寇由影那張青白的慘淡臉龐上。
幸峨侯笑了起來,似乎很滿意于他的坦承,水色的眸子看著他,雖然只是一雙淡得沒有半點霸氣的深靜眼眸,卻有辦法教最勇猛的戰士在他面前曲膝垂首。幸峨侯是天生的王者,即使身邊沒有麒麟,仍然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
「你怎麼說呢?醴驍?」
「收留她的人確實是我。」
「這麼說來,由影並沒有冤枉你。如果可以,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收留她嗎?」幸峨侯沉吟了一下,像在斟酌著什麼,面對的雖然是臣下,卻依然有著客氣的語氣及和善的態度。
「不為什麼。」擁有五星騎士資格的醴驍有些冷漠地答道。
「這樣的理由我無法對所有的軍土做解釋,我曾經下過命令,凶王的所有遺族必須全數處死,顯然你並沒有听進耳里。」溫和的語氣之中並沒有任何的怒意,卻已適切地表達了對下屬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