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貫穿了整個身體,她雖然想疾聲呼救,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在倉皇中完全消失在喉間。
「鏘!鏘鏘!」
長劍劈斷了屋內的屏風、桌椅,利勢難擋。
雖然盡可能推倒身旁的家具以阻擋長劍的逼近,但很快的,留衣發覺自己已被逼至角落,無處可逃了。
「賤人!」
殘虐的笑容浮現在將月的唇角,高舉的長劍劃下一道雷電般的銀白。
留衣閉起眼,等著即將襲來的刺骨厲痛。
眨眼的時間過去了,平靜的氣流中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動靜。
奇妙的靜謐像深夜般蔓延,忍不住,留衣睜開眼,耳邊同時听見一陣巨大的金屬相撞聲。
「鏘——」
「敢只身闖入新朝重臣的宅邸,看來是個相當有膽識之人啊!」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內,不知何時,前往軍部參加議會的醴驍已經回來了。
「左惡醴驍嚴
「怎麼?你很吃驚?闖入這幢宅子前,你不會連宅子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吧?」
「哼!亂臣幸峨侯的麾下走狗!」
「又是自許正義的王族余黨嗎?那麼是想來取我的性命了?很好,我也正覺百般無聊,只希望你的劍術會有你的口舌一樣利落才好。」
「利不利落,就拿你的命來試吧!」
急勁的劍勢揚起了艷麗的星火,兩人快速移動的身形隨著劍光一閃一避。
醴驍推開留衣,映著月光,金色的眸子仿佛染上一抹腥紅的殺意。
劍勢毒辣的將月招招封喉,醴驍正面迎敵,劍招愈是相激,表情就愈顯殘腥,屬于五星騎士的絕頂劍技在凌厲的劍式中,招招制敵。
當將月手中的長劍墜落時,勝敗已分。
艷紅的血跡由將月臂上流下,將地面染出一片紅池。
「留下姓名,免得墓碑上寫不出你的名字。」
「取走狗賊醴驍性命之人!」
「想取我性命?這確實不是難事,只是你得有些本事!」醴驍冷冷地笑,長劍毫不留情的削下將月的長發。「說!與你同黨的王族余孽還有多少人?」
「呸!」
「還真有勇氣啊!」醴驍抹去臉頰上的唾沫。「想必你對痛苦的承受也一定強過他人。」箭步向前,他抓住將月的衣袖。
突然,有道銀亮的弧線由窗邊畫起,一顆你棗核般的果實被人由窗口丟進。
核果墜地之後,瞬間冒出漫天白煙,白色的煙霧帶來了刺鼻的氣味,醴驍連忙捂住口鼻,卻在這瞬間讓將月趁隙逃寓。
「那賤人的命就為你多留一日!狗賊醴驍,在我拿你狗命之前,好好照顧你的腦袋!」狂嘯的聲音隨風消失在空中,將月的身影也在同時隱去,只留下一地艷紅的血跡。
醴驍冷哼一聲,收起劍,回頭轉向蜷曲在角落的留衣。
陰影下,留衣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余驚未退的她只能握著自己的雙手不住地發顫。
「你很勇敢,連在這種時候也不肯開口呼救。那個男人是誰?是你在介宮里的情人嗎?連著兩次暗殺朝廷要臣,簡直不想活了。真沒想到,王族也知道所謂忠誠的意義?」
雖然听見他滿是諷刺的話,但留衣仍然遲遲無法從驚懼之中掙月兌出來,她抓住醴驍的手臂,無法遏止的恐懼如漣漪般愈泛愈廣,驅策著瘦弱的身子不住地打顫。才剛從生死交界的關口返回的她,甚至連言語的能力都喪失了。
醴驍也發現她的異常,遣人倒來熱酒。
「好恐怖……好可怕……」
熱酒下月復之後,留衣的知覺慢慢回復了平靜。
眼見恐懼的淚水仍然盤據在她的臉上,醴驍竟不由得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摟進懷中,強勁的力道像是為了證明危機已經遠離的事實。仿佛長久以來的緊繃與對峙都在瞬間消融了,耳邊、身邊,只剩下他充滿安定的體溫與心跳聲。
留衣抓住那雙厚實的臂膀,全身的力量好似被人抽光了,只能軟弱地倚靠在醴驍的懷抱中,任由他的大掌撫著自己的肩、自己的背。兩人似乎都沒有發覺這樣親昵動作所代表的意義,將月來襲的沖激仍然橫跨在彼此之間。
然而時間並沒有停止流動,當驚恐終于由留衣的身軀退散時,幾名侍衛跑進了房內。
「將軍!詢政廳放出軍煙了!」
「守著小姐的安危,如果她有一毫一發的損傷,就提腦袋來見我!」嚴厲的命令結束後,醴驍匆匆離開了。
他疾行至大廳,沒多久,一名黑發黑眼的年輕男子闖了進來。
「你這邊的情況怎樣?醴驍。」駐守詢政廳的上官懲我全副武裝地帶兵前來。
「還好,應該是那些王族的余黨不死心而做下的蠢事吧,你呢?」
「幸峨侯的起居所被凶王的二星騎士王女闖了進去,我和風遙一路追她到這里,卻不見了人影。」上官懲我有些不甘地哼了一聲。
一早送來的軍部急令,竟然是以幸峨侯作為誘餌!引王族余黨現身的假令。「由影這家伙真不知在想什麼,竟用幸峨侯當誘餌!」
「很像司寇大人會耍的手段不是嗎?」譏諷的笑竟浮上了那對金色的眸子。「只要能夠逮住凶王的遺族余黨,就算拿自己的命去換,他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我雖認為凶王無道,卻不覺得非得殺死所有凶王的遺族不可,為這場爭戰而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如果能夠平和解決,沒必要落到這種地步。」
「真想不到這會是‘右善將軍’說出來的話啊!造成這場血戰的主凶之一說出這麼一段感人的話,那些黃泉之下的百姓冤魂,大概會因此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上官懲我望了好友一眼,沉默的羽翼隨著收劍的動作輕蓋下來。「就算是無心之言,你還是一樣,永遠讓我覺得不安。」
醴驍霹出難得一見的微惑表情。
「這種像是帶著反叛語氣的話,你應該只對我一個人說。巴?幸峨侯是個有容有能之人,雖然你也有過人的才華,但希望你不要存有對抗他的想法。那人是絕無僅有的,不是你我可以輕易代之。」上官懲我頓了一下。「你可別讓我面對兩難的抉擇。」
「什麼時候我曾露出這種教你擔心的表情來了?」醴驍像被挑起興趣似的笑了起來o
「就是現在。」上官懲我嘆了口氣。「我們也認識七、八年了,我卻老覺得自己好像不曾了解過你。」
「听起來,我似乎是個連做朋友都很失敗的男人。」
「醴驍,我們的交情如何你清楚得很,而我話里的意思指的究竟是什麼,你也不可能不明白,你不要老讓我覺得自己像在說蠢話。」上官懲我睨了他一眼。
「我也許沒說過,也許早就已經說過,無論如何,你是我最珍貴的朋友,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我可以為你死,但你不要讓自己走上連我都難以拉回你的不歸路……」
「嘖!再說下去,恐怕就要讓人以為‘左惡右善’將軍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私情了。」醴驍閉起眼,表情是一臉奚笑,卻又仿佛隱藏了難得一見的感動。「放心吧!我不也曾說過,只要有你在,不論對方是誰,我都可以輕易曲膝。」
上官懲我望著友人,眸中有著復雜難辨的色彩,是擔憂、是關切,也是充滿深摯友情的神色。自從攻破王都、斬介王和佐輔之後,一股教人不安的氣流便開始逼近,或許是他多心,但醴驍卻有讓人無法放下心來的理由。
「在那個能夠拴得住你的人出現之前,真不知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制得了你。」忍不住,上官懲我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