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幸峨侯的走狗!納命來——」
「將軍——」
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夜里的寧靜,男人身旁的侍衛對突然襲來的人彤全都怔住了,這一怔愣的瞬間,留衣滿是破綻的行動,竟意外地突破了男人身邊的防御。
「刺客!是刺客,抓住那女人——」
「別大叫!你們想吵醒所有人嗎?!」微怒的聲音威儀地制止了侍衛們的叫囂。
在匕首刺上身體之前,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留衣的手腕。
修長的手指有著雕塑品般的美麗弧線,突出的指節則顯露了大手主人經常使用的痕跡。強勁的力道與不容抗拒的鉗制力,讓留衣很快就明白這個男。人冷漠的武將氣質與性情。
她抬起頭,望向眼前的男人。
映人眼中的是一張有著不似武將的俊秀臉龐,他端整的五官、深邃的輪廓,優雅而出色地編織成一身令人激賞的英挺氣質,然而最特別的不是這張俊俏的容貌,而是嵌在那張臉上的一對金黃色眼眸,如晚昏余輝時的橘金落霞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形成了這雙異色的眼楮,並以濃濃冷譏與不屑做為妝點的佐料。
啊!是他,是那場舞宴中,遇見的那個男人!
「真是了不起的守衛,竟然連煙花女子也能隨意闖人詢政廳里。我不知道近侍隊的素質已經高明到這種教人不可思議的地步了!」男人的聲音不算低沉;獨特的聲調中帶有一種特殊的嘲弄。
他並沒有認出留衣,略嫌冷淡的雙眸瞄了她身上的廉價衣飾一眼,諷刺之意再度表露無遺。
「下……下官以為……」
「以為什麼?還不派兵到幸峨侯的起居所查看?」
「是!那、那麼這個女人呢?」
「哼!我自會處理這位勇敢的刺客。」
侍衛長怯懦地應了兩聲,而後帶著幾名侍衛匆匆離去。
外廳的廊上只剩下幾名侍衛及醴驍。
眼見對方的武力銳減,被禁制住的留衣馬上又興起掙扎的念頭,然而這樣的掙扎卻毫無助益,被男人緊緊抓住的手腕仍無法掙月兌,試圖靠近的侍衛被踢中了幾腳,忍不住哀叫出聲。
「哎呀!好痛!可惡,你這女人!」
「怎麼?你們連手無寸鐵的女人都要打嗎?」
留衣閉緊著眼等著侍衛即將落下的巴掌,但男人輕冷聲音卻意外地響了起來。
「可是這女人……」
「只不過是被踢中幾腳就這麼難以忍受?近侍隊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嬌貴了?」
「是,那……那現在要怎麼處置這個女人?」
「怎麼處理?煙花女子從哪進來,當然就從哪里出去。」
嘲弄的聲音刺人了留衣的心,比侍衛的粗暴更教她難以忍受的是他的譏笑。她仰起頭,不甘心地瞪著男人,並竭力想從貧脊的詞匯中找出可以反擊的字句。「我不是煙花女子!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介王的第二十七王女!」
醴驍的眉似乎因此微微揚了起來。
身旁侍衛的視線則在同時全都望向留衣。
「王女?!」
抓緊留衣手腕的大手仍然沒有放松,但那對金色眸子里卻因此浮起一種興味的色彩。「確實是比煙花女子多了份驕傲的氣質,那麼你是要為父報仇了?看來是比無用的朝官有勇氣,只可惜是無知的愚勇。嘖!我倒覺得好奇,王族的父女之情真有這麼深厚嗎?」
「你們藐視天命、弒殺真王,難道一點也不怕會遭到報應嗎?!」
「哦!報應!你指的是介王因為自己的昏政而遭百姓背棄的這件事嗎!」
冷冷的聲音與犀利的言詞,是完全沒有受到留衣打擊的表現,比起笨拙的留衣,他的態度更顯從容。
「就算殺王的劣行能被原諒,但殺了佐輔介麒,你們以為這樣的惡行永遠不會被人揭穿嗎?」
很快的,在場的侍衛發出了驚訝的呼聲。
佐輔是承受天命而降世的聖獸麒麟,不但擁有神格,而且還具有聆听神語的能力,在諸世中,可以說是比王更高的精神指標。一個國家若失去了真王,國道將會因此中落,可是失去了佐輔麒麟,則會使國家走上滅國之途。
由于佐輔的高貴出身與神命,使諸世百姓對佐輔麒麟都抱持極為崇敬而深篤的信仰。一直以為佐輔介麒是在介王死後殉命的侍衛們,很快陷入了疑慮中。
「你這女人——」
留衣手腕立即被醴驍拉起,在被拖著走的一路上,幽晃的燈火下帶有一種隱晦的氣息,微光映射里,男人的金色眼楮閃動著嫌惡之火。
他將她帶往詢政廳二樓的房間,反手把門關上。抵住房門的身軀有著強烈的譏諷,俊秀的臉上則是冷冷的笑容與攝人的威迫。
「女人,你好像很有正義地想要指責些什麼嘛!」
看著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留衣,他的眉角勾起了淡淡的薄怒,但他卻仍然口吻和悅,態度顯得彬彬有禮。
留衣隱約感覺出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流泄出的危險氣息,他雖然眸采冰冷寡情,卻沒有一點急進的暴怒,溫雅的表情在面對她犀利的指責時,反倒流露出一種接近冰點似的理性。
「要殺要割盡避動手吧!不需要矯情做作地假慈悲!」
「殺你?我為什麼要殺你?我醴驍雖然殺了很多人,但還不至于會動手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王女。這是不符合騎士之禮的,不是嗎?」男人低低地笑了出來,聲音是意外的優雅而緩慢。
留衣可以听出那語氣中,帶有一股像是野獸撲捕獵物之前的挑逗。
突然,他欺向前!伸手拉住她,將她的身子跳舞似的緊緊摟進懷中,眼角眉梢雖是詭譎的嘲弄,卻又好似踩著典雅舞步,正準備對心愛女性求愛的翩翩佳公子。
戲弄獵物似的冷笑凍結了留衣的身子,一瞬間,她仿佛看見男人眸底的黑暗。
莫名的恐懼爬上了她的背脊,但她卻無法逃離,雙腳似生了根一樣。
「如何?你很生氣嗎?」他望著留衣,握著她的大掌將她如象牙似的手腕拉近到自己的唇邊。像是品味,又像賞玩,微溫的臉龐接觸她的手背時,帶來了悚懼的感覺。
「為什麼要生氣呢?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尊貴的驕矜自持受到不可饒恕的蔑視,還是因為自己不可一世的血統受到可恨之人的侮辱?嗯?這世上,總是會有晴天巨變這樣的事情發生,就算嬌貴如你,也一樣躲避不了命運的巨輪啊!」
「命運不是你這種卑下小人所使用的字句!」
「說得真好,‘命運’這樣的字眼,確實不是我會使用的詞匯,就好比‘無知’也通常只會冠在貴族仕女們的頭上是一樣的。」
看著留衣的臉色被這樣的說法奚落得一陣紅、一陣白,他好似同情地垂下眼楮,被她硬抽回去的小手也大方地放開不再糾纏。
有些像是深思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但僅只一瞬,那奇妙的色彩就又消失了。
「你一點也不知道,憎恨著你父親的百姓究竟有多少,就如同你根本不曾體認過生活在水火之中的百姓有多痛苦是一樣的,你大概只會覺得這一夜奪去了你嬌貴生活的叛賊是卑劣的,讓你再也沒有僕役可以凌辱、支使……」
「就算是又如何,如果王族的我們是那麼卑劣,那麼滿手血腥的你們又算什麼!殺真王、殺佐輔,冠冕堂皇地把叛變的賊軍掩飾成正義之師,拿著廉價正義的謊言欺瞞百姓,你們的行為又比我們高貴到哪里?」
「你似乎非常有主見,口齒也相當伶俐嘛!」他眯起眼笑了,金眸之中奇妙地帶了一種欣賞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