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娜,你不了解,安狄他不是普通小孩,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弄不好,他會因承受不了而精神崩潰,我擔心靠他自己的力量撐不了多久,所以我才趕回來幫他,並不是因為不信任你呀!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胡思亂想,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躲開她那會看透他的眼神,杰森用手指扒弄著因一夜未睡而略顯凌亂的黑發,他知道她想利用這個機會證明她有能力照顧像安狄這樣特殊的小孩,他真的了解,可是這是行不通的,有太多不安的因子環繞在他四周,一不小心,後果就不堪想象。
「可是我把他照顧得很好,你自己也看到了。」怎麼會這樣,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在她的想象中,他應該了解她有能力照顧像安狄這樣的小孩,那麼他們之間的阻礙再也不存在,可是他沒有,為什麼他會如此死守著他們都是「不正常」的想法?
杰森視線一偏看向熟睡的安狄,不可否認的,汀娜這一次做得很好,他沒想到她竟然可以安撫他極度緊張害怕的情緒。
「這一次你做得很好,」她低落的情緒因這句話變得雀躍不已,然而,下一句話卻將她從天堂再度打人地獄中,「但是這次能,不見得下次也能,萬一下次發生類似情況,你應付不了呢?」
「他跟一般的小孩沒兩樣,你為什麼看不清楚這個事實,他或許比別人聰明且敏感,可是他只是一個小孩,只要用心對待他,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她停下來深深看著他的紫眸,那麼美,那麼吸引人,卻充滿了絕望的苦澀與悲哀,她看得好心疼,她一直努力的想要為他趕走久蟄心中的惡魔,她以為只要有愛就能對抗任何惡魔,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如果他不想放惡魔走,即使是千軍萬馬也都無法趕他走。
「杰森,不要把他和你的童年重迭了。他不是你,他是在愛中出生成長的。」剎那間沮喪的情緒淹沒她,抽走她所有的氣力,突然她感到好累,無力的靠向後面,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或是能說什麼了。
葉萼這番話有如十噸重的大錘敲向杰森的心坎,他一直把他當成小時候的自己。是這樣子嗎?他的特別不可否認,為什麼她無視于他的特殊,為什麼?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腦海中轉呀轉的,卻沒人可以給他一個答案,除了他自己,而他卻陷入團團迷霧中看不清方向,遑論找到一個答案。
「別再拿他做借口了,原以為我能改變你的想法,沒想到,卻是你在一夜間改變了我的想法,」葉萼輕聲一笑,笑得好空洞、好縹緲。「我真的太天真,也太傻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擔心受怕,不知何時會生下一個不正常的小孩,汀娜,你值得一切最好的。」他心急的解釋道,他無法忍受她拿那種不再在乎的眼神看他,不,她根本就沒看他。
「住口!別再說是為我好,是你膽小、懦弱、緊抓著過去不放,什麼是最好的?」她發出極嘲諷的笑聲,「杰森,你不是上帝,也不是我,你怎麼能替我做決定,你如果想要知道什麼是最好的,去問嘉士,凱莉跟我誰是最好的。」
沒有人可以替別人決定任何事,即使是賜予生命的父母都無權替子女決定一切,只能給建議,杰森如此專制的替她決定了兩人的命運,她無法平靜的接受,他怎能就這告訴她他愛她,卻又殘忍的決定分手。
分手?一個念頭忽然從腦海里閃過,既然他從未改變過分手的想法,那他為什麼會答應讓她留下來,他會不懂拖得愈久愈難舍嗎?不,他不會不懂這個道理,莫非他已經不在乎她是否會傷心難過了?
「杰森。」葉萼用發抖的聲音喚他,她不敢相信她心中的猜測,一股寒意卻從心中散出,冷得她止不住的顫抖。
「汀娜,怎麼了?」杰森被她-臉慘白駭人的模樣嚇到了,趕忙抱住她。
「杰森,告訴我,你原本的打算是什麼?」在杰森的溫暖懷抱中她第一次感到寒冷。
「什麼打算?」他一時間沒搞懂她問的是什麼,直覺的反問道。
「你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你的想法,答應我留下來是有何打算?」
「我--」杰森放開她,一臉驚惶直往後退,她怎麼會知道。
「你打算消去我的記憶再送我回台灣,對不對?」看他一下子刷白的臉,她知道她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跟她走一輩子,他依然認為愛她就是要離開她。
「既然你還是認為我們不能在一起,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消去我的記憶送我回台灣,為什麼還要讓我留下來,留與不留都沒什麼差別了不是嗎?」真的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再留戀也沒有用了,除去記憶後一切煙消雲散,船過水無痕什麼也不留。
「有差別,有差別。」杰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沙啞的嘶吼道︰「這是有差別的,你多留一天我就多儲存一天的回憶,等你走了,忘了我,這些回憶將伴我一輩子,當我看到含苞待放的百合時,我可以想起你曾用縴細的手指溫柔的撫過。當我走在沙灘上時,我可以憶起你曾經赤足在那兒奔跑過;當我到廚房喝水時,我可以回味你在這兒為我烹飪的情景,這是有差別的。」低啞的聲音中充滿令人心碎的痛苦與絕望,他不過是私心想要多珍藏一些屬于他們倆的美好回憶,這樣他才有勇氣在未來沒有她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
「可以有真實的生活,你為什麼要選擇回憶,回憶不會帶給你溫暖的。」她的心好痛,他是如此的怯懦,只敢乞求一些些回憶,那個充滿自信、神采飛揚的杰森哪兒去了。
「我要不起,也不能要。」映著月光的身影包圍著濃濃的滄桑與孤絕。
「這段情光靠我一個人的愛是不夠的,它還需要你一起來灌溉經營,我用盡全力保護這段感情,你卻閉上心門一再否決它,我累了,也無力了,我放棄,你是對的,我們不該在一起,等嘉士回來我就走。」話語中充滿心灰意冷的疲憊,哀莫大于心死,心既已死,什麼也都無所謂了,她不在乎的說,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汀娜!你--」杰森開口欲辯卻無言,她說的是事實,令他無法反駁。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原可以幸福美滿的在一起,為什麼要走到這地步,為什麼?」疲憊的臉上是不甘的表情,她實在不願親口結束這一段感情,可是她已不知該如何做才對。
隨著她的一番詢問,他心中那一絲絲陽光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有如降到極冰極寒的北極,從頭至腳無一不冷,無一不冰,這是他處心積慮想得到的結果,可是這個結果好苦、好澀,教他如何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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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際,漆黑的天空繁星點點,月圓人團圓,如今月兒已圓,可是人呢?
陽台上杰森靜靜坐在一隅的木椅上,雙手靠在扶手上,十指在月復部交叉,看似十分悠哉閑適,走近一看卻蹙著眉,兩片形狀完美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
這是最後一天了,明天嘉士就要回來了,他應該高高興興的迎接他的歸來才是呀,為何會這般愁眉不展,難道他不希望嘉士回來?不!當然不是這樣,只是明天歸來的直升機上載的不只是康復的嘉士,還有強尼---葉華,他將來帶走杰森唯一的愛--汀娜,他卻不能留下她,也留不下她了,她對他似乎巳死心,這些天來她仿佛不記得那晚的對話,如往常般的對他,可是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距離感,對!就是距離感,她從不對他設防,現在卻對他關起了心門,無意間對他采取防備的態度,這比什麼都還能傷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