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凡凡的記性很差。在學生時期,只要是以背誦、記憶為主的課目,凡凡都拿不到太高的分數,移山倒海、竄改歷史對凡凡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高中的三民主義更是噩夢一場。考完聯考後,凡凡一秒鐘也不遲疑,馬上把它忘個精光(反正原本記住的就不多),可是其中有一句話一直留在凡凡的腦海中,怎麼也忘不掉。
「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之。」
「自由」是如此,「愛」又何嘗不是如此,多少人以愛為名不顧對方的感受、想法,強要他人改變、做不想做的事,而忘了對方除了是你愛的人之外,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父母親早出晚歸賺錢,給子女最好的生活品質,卻忘了孩子需要父母親的陪伴,而不是物質的享受。硬逼著孩子選讀毫無興趣的法律系、醫學系,而不是他喜愛且有天份的繪畫,這樣真的是愛他嗎?改變情人的穿著、發型乃至個性、想法,更甚者不經同意而為對方做決定,是愛嗎?
不是的,愛應該是付出,不是理由,不需要借口,更不該是壓力,有太多太多的人以愛為由,做著自認是為對方好的事,卻不知這做反而造成對方莫大的壓力,愛變成了負擔,充滿壓力的愛不但不能給對方爭福,反而有可能是悲劇的開始。
杰森因為愛葉萼而自以為是的替她做了決定,以為這麼一來她才會幸福,殊不知這決定卻造成了一對有情人分離四年,也彼此痛苦了四年,所有的磨難竟是因為愛,因為愛她希望她好,卻反而成了她苦難的來源。
什麼是愛?凡凡不懂。怎麼做才算愛?凡凡也不明白,但凡凡知道愛應該是無條件的付出,而不是強迫對方接受。愛應該是站在對方的立場,而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來思考他要什麼;愛應該是尊重對方的決定,而不是替他做決定,不是嗎?
為愛而做的事,我們無法太過苛責它的錯,卻也不能說那全是對的,天若有情天亦老,這世間若無愛,怎會繽紛熱鬧。
第一章
「杰森,你這次宣布要在全世界巡回演出可真是舉世轟動。瞧,這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企畫書。」吉口姆指了指桌上厚厚的一迭文件,得意洋洋的說道,能擁有杰森這樣才華洋溢、風靡全球的藝人一直是他的驕傲,而他之所以能被稱為「超級經紀人」也是拜杰森所賜。
「每一個國家都想邀請你去,英國、瑞典、加拿大、印度、日本、台灣……」他拿起來一邊翻一邊念道。
「什麼?」原本坐在一旁無精打采、邊喝咖啡邊听他說的杰森,一听到「台灣」便全身一震,整個人都坐直了起來,不顧潑灑在昂貴襯衫上的熱咖啡,迫切且焦急的問道︰「台灣也有?」
「是啊。不過還沒有簽約,如果你不喜歡台灣,不要去也無所謂。」吉姆覺得奇怪的看著他,在當他的經紀人這三年,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激動。
不論是在台上或台下,他永遠是冷冰冰、面無表情,沒有喜怒哀樂,拒人于千里之外,深鎖的眉宇之間有著落寞與孤寂。經常看見他拿著一張隨身攜帶的照片發呆,那張照片他連上台表演都放在身上,除非表演需要踫水,他才會讓照片離身,以十分嚴厲的語氣要他好好保管,在替他保管照片的期間,他什麼事都不能做,否則會招來杰森那銳利足以殺人于無形的眼神。
沒人知道照片中的女人是誰,也沒人敢問。
這一次,他一听到「台灣」竟然有這麼大的情緒變化,混合著驚訝、不相信、期待,最後竟是害怕和退縮,不由得他不好奇。「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放下杯子,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這時紐約正是飄雪的時節,如落花般的飛雪將街道妝點成純白世界,路上的行人個個拉緊衣領、縮著脖子、減少刺骨寒風鑽進衣服里,不禁令他想起了那個遠在台灣怕冷的女孩。
四年了,不知她過得如何,這四年來,夜半時分,她那來自靈魂深處一聲聲心碎的控訴︰「為--什——麼--?」總將他從夢中驚醒。
「杰森?」吉姆看他出神的望著窗外,順長健碩的背影看起來非常寂寞空虛,他試探性的喚了他一聲,「有什麼不對勁嗎?」
听到他的聲音,杰森回過神來但沒有轉身,依舊望著窗外,在心里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是時候了,該還的總是要還,要面對的,逃躲了四年,終將回去面對。
「吉姆,接受台灣的邀請,把它安排在巡回演出的最後-站,之後不要安排任何演出。」堅決的聲音絲毫沒有顯露心中痛苦的掙扎。
「可是……」吉姆遲疑了一下,他原本想將台灣排除在巡回演出之外,雖然台灣方面所提出的酬勞高得令人咋舌,但卻缺乏一個適當的表演場地,以杰森在演藝界的地位,報酬早巳不是演出重點,能提供適當的軟硬體設備讓他做出完美的演出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才想剔除台灣,沒想到不曾對表演行程提出任何意見的杰森,竟然會提出這種近乎不合理的要求。
「沒有可是。如果你辦不到的話,我會換一個辦得到的經紀人,別忘了我並沒有跟你簽約。」杰森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直射吉姆,平鋪直達的語氣中有濃厚的威脅之意。他實在不願意如此做。
吉姆當初只是一個沒沒無聞的經紀人,開著一家就快倒閉的經紀公司,在那命運的午後,杰森走進他的辦公室「請」他,不,「要求」他擔任經紀人,一臉冷淡,口氣堅決得令人不敢說出違背的話,事實上,他也無法拒絕,因為拒絕杰森所提雙倍于同業的酬勞,就等于拒絕了公司撐下去唯一的希望。
吉姆答應了,從那一刻起兩人便合作到現在。吉姆不負所托,發揮他精明干練的一面,將杰森的演藝事業打點得穩穩當當,杰森也不曾提出任何意見,全權交由他處理。除了這次。
「好吧!我盡力而為。」吉姆面有難色的搔搔微禿的頭,但還是答應了,不為因為杰森的威脅。他的經紀公司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旗下大牌藝人不在少數,不再是當年那個搖搖欲墜的小鮑司,少了杰森或許是一大損失,但不會影響到公司的生存,他是為了謝謝杰森當年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拉他一把,同時也因為杰森眼底的蕭瑟太嚇人了。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但是在那一瞬間,他發誓看到了杰森眼中一閃而過的哀傷,可是現在只剩下嚴厲駭人的眼神,或許他真的看錯了。
杰森得到他要的也是意料中的答案,轉身離開辦公室,走到門口時,手放在門把上停了一會兒。
「拜托你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放心,我一定辦到。」杰森今天反常的樣子令他有點擔心。「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杰森?」
「什麼問題?」
「你去過台灣嗎?」
杰森聞言渾身一震,沉默了許久,讓吉姆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去過。」講完打開門,頭也不同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臉不解的吉姆。
***
(四年前)
「女圭女圭,要去約會呀?」正在練習新歌的葉華從椅子上回過頭,看著從樓上走下來一身外出打扮的葉萼問道。
縴細瘦弱的葉萼穿著武樣簡單的襯衫和長裙,一頭長及腰部柔順漆黑的長發不加任何裝飾編綁,只是將它梳整成綢緞般披在背後,如此平凡無奇的穿著打扮競使她看起來出塵不染,瞼上秀眉淡掃,卻仍掩不住那抹擔憂,和蒼白臉龐所透出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