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你認為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來,她不知寫了多少封信催他回來,都被他一再推辭。
「或許,他在京城里有喜歡的姑娘也說不定。」郭老爺笑著說︰「你想想,耀兒今年也二十三歲,早該是成家的年齡了,就算有個情投意合的姑娘,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真是老糊涂了。光盼著要耀兒回來,卻沒有考慮到他可能有了喜歡的姑娘,不好意思告訴家里,所以才這樣一拖再拖,呵呵呵……」郭夫人喜不自勝的說。
「一定是這樣沒錯,不知道耀兒看上的是哪家的千金,我得寫封信催他,把那位姑娘帶來給咱們瞧瞧。」郭夫人喜孜孜的開始計劃,「動作快的話,搞不好年底咱們家就要辦喜事啦!」
「我說夫人哪,這只是咱們的猜測,你突然寫封信去,耀兒不見得會照實說。」思慮周密的郭老爺提醒地。
「是呀,若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老爺,依你看,這件事該如何是好?」
「不如你寫封信問問靖平,要他探探耀兒的口風,他們是兄弟,這些年又住在一起,也許比較清楚耀兒內心的想法。」
「提到靖平,這孩子也真是,鎮日就忙著朝里的事,好幾回催他成親,都說沒有合意的姑娘,眼界未免也太高了點,這回我也順便深深他的心意。」
「兒孫自有兒孫福,緣分到了,就算想擋也擋不了,所以你也別太心急。」
「靖平與耀平的婚事可以暫時擱著,但香綺可不一樣,若拖太久,我怕找不到好婆家,所以香綺的事,我可不能不急。」郭夫人反駁道。
「依你看來,元熙怎麼樣?」郭老爺想到一個適合的人選。
「元熙?論輩分,香綺算是元熙的長輩呢!老爺,你真是糊涂了。」郭夫人搖頭笑道。
「夫人,我看糊涂的人是你。香綺名義上是咱們的女兒、元熙的姑姑,但實際上他們兩人根本沒有血緣關系,配成一對也沒什麼不可以。加上他們兩人年齡相當,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格,感情防自然比一般人深厚。況且我這樣做,也不是沒有私心的。
「老爺,你的意思是,舍不得香綺出嫁嗎?」
「舍不得是當然的,但我真正舍不得的,是香綺日益精進的調香功夫。香綺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舍不得就這樣讓她出嫁,但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不可能一輩子把香綺留在身邊,所以依我看來,香綺和元熙配成一對是最好的結果。」郭老爺道出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盤。
「老爺,你的意思我了解,可是這麼一來,我們不就必須說出事實的真相嗎?這麼多年來,咱們把香綺當成親生女兒撫養,刻意瞞著香綺她是養女的事實,一來咱們是真心疼惜香綺,就像親生的沒兩樣,二來是怕她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如今為了這樁婚事而揭穿長年隱瞞的事實,這豈不是前功盡棄嗎?」郭夫人勸著丈夫改變主意,她比較想將女兒風光的出嫁。
「這倒是個大問題,不過……」
香草堂內,兩夫妻交頭接耳,亂點鴛鴦譜,只是他們根本沒料到,月下老人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把姻緣線牽好羅!
※※※
御史府內,一名穿著玄色宮袍的年輕人,正苦口婆心的勸著另一名埋首整理藥材的少年。
被勸說的少年,正是十六年前離開郭府,到京城投靠三哥的耀平。他身穿一襲飄逸的白袍,腰上懸著一塊刻有龍紋的方玉。雖然穿著樸實,但是簡單的衣飾,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質。
「耀平,你就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走一趟尚書府吧。」靖平好聲好氣的游說著弟弟,「尚書大人已經拜托過我好幾回了。」
「三哥,你也真是的,你明明知道那只是借口,又何必答應呢?」耀平忙著秤一堆剛剛進貨的藥材,在簿子上載明進貨數量及進貨日期後,他吩咐一旁等著的小廝,「培茗,你將這些人參、川穹等藥材分門別類收到後頭的藥櫃,曬在中庭的那些枸杞、白果,也順道收起來。」
「是,小少爺。」那名名叫培茗的年輕人,听完耀平的吩咐,立刻提起地上兩筐頗有重量的藥材,轉向另一個專放藥材的庫房。
等培茗走出房外,靖平嘆氣道︰「唉!三哥也是不得已的,王尚書除了是我的恩師外,他平日也十分照顧我們兄弟,人家有事相求,總不好推辭吧。」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才懶得如此低聲下氣。
耀平合上簿子,正色道︰「三哥,你是知道我個性的,若是尚書大人身體不適,我肯定二話不說,藥箱一提就往尚書府去,但事情不是這樣,那我不如省下這些時間,醫治真正有病在身的窮人。」
耀平之所以會不顧兄長的千托萬請說出這樣的話,原因要從兩年前的尚書府壽宴說起。兩年前王尚書六十大壽之日,一連舉辦了三天的慶壽喜宴,文武百官都在受邀之列,身為御史的靖平當然也是座上貴客之一。
這件事原本與耀平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但當時耀平在京城里已經是頗負盛名的大夫,王尚書是位惜才、愛才之人,當他得知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藥瓶」大夫,是自己得意門生的親弟弟,他自然要趁此機會,會會這位傳說中的少年公子,所以耀平也出席王尚書的壽宴。
說來也巧,一連數日的勞累,王尚書在壽宴的第三天,昏倒在席上,在場的賓客全都慌了手腳,整個場面亂成一團,是耀平鎮定的指揮眾人將王尚書移到人少之處,為他把脈治病,救了王尚書一命。
經過此事,耀平被王尚書視為救命恩人,想將掌上明珠許配給耀平,這消息立刻傳遍京城,成為市井小民茶余飯後的閑聊話題。怎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耀平對王尚書的女兒一點興趣也沒有,為了避嫌,除非尚書府中真有人生病,否則耀平對于王尚書的邀宴,一概謝敬不敏。
雖然此事讓耀平聲名大噪,但也惹來不少麻煩,上至朝廷文武官員,下至坊間富貴人家,莫不爭相邀請有「藥瓶子」綽號的耀平入府看病,但多數的人並沒有什麼大病痛,只是為了爭睹少年扁鵲的翩翩豐采。尤其是常年處在閨閣繡戶里的名媛淑女們,更是對此趨之若騖,終日學那西施捧心,裝出種種莫名的病癥,只為偷覷耀平一眼,一解相思病。
「三哥,為了應付那些無聊的官家小姐,浪費了我許多時問,況已,心病還要心藥醫,我可醫不了尚書小姐的心病。」耀平邊說邊著手調配藥材。
「別跟我裝糊涂了,你不就是那帖心藥嗎?」靖平澀澀的調侃道,「京城里都說你的藥瓶子里,什麼仙丹妙藥都倒得出米,依我看,你本身就是一帖仙藥,連沒藥可醫的相思病,都叫你給醫好了。」
「三哥,你別拿我開玩笑了,尚書千金的相思病憑我是醫不好的,藥引子不在我身上,這只是尚書大人一相情願的想法。」耀平俊俏的臉上顯出一抹笑意。
「藥引子不在你身上,怎麼會呢?」
「你就這樣跟尚書大人說吧,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明白的。」
「可是恩師說今天一定要你過府,二小姐已經病了好多天,他非要你去看看不可。」
「三哥,你去也是一樣,說不定你才是那帖心藥。」耀平大笑道。
「你敢消遣我!」為了掩飾心里那份莫名的悸動,靖平抓起手邊的本子朝他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