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麗木然地將孩子交給費妮,不發一言。
「查理也實在太不應該了。他大概早就想到你一定會親自回來一趟吧!所以才會一聲不響地就走。說實在的,這個男人的心實在夠狠的……」費妮欲罷不能頻頻火上加油。
莫麗把肩上的背包卸下,搓揉著酸疼的肩膀。她仍看著費妮,但沒有听進去她的話,她一心想著可能的原因。對于費妮的挑撥,她不禁有些惱怒。「查理不是這樣的人!」
「噢!可憐的孩子!」費妮嘆了一口氣。她的態度變得誠懇且充滿同情,像是由衷為莫麗的際遇不平。「我認識他很久了,也和別人一樣喜歡他。我們都知道他——他為什麼結婚,當然他從來沒有提起過。可是他天生不喜歡被束縛,他還是喜歡當個單身貴族,能夠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他是個性情相當復雜的男人,必要時他也會變得很無情。雖然他常常表現得風趣而且迷人,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那只是表象。他喜歡嘗試新奇的事,也喜歡冒險,但是很容易就會膩,婚姻對他來說也是一樣。我想他對你會有一些愧疚,偶爾也會去看看你,但他絕不會再心軟。你知道的,就像你即將臨盆的時候他還去參加快艇比賽……」
「那是因為……」莫麗不知如何解釋也不願再解釋,便別過臉去。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大衛。」費妮堅持。「噢!我知道你會認為大衛不太可靠,因為他上禮拜受查理之托卻沒有打電話給你。不過那不是他的錯,而是我的錯,他那天太忙所以要我打那通電話,但是我忘記了,實在很抱歉!」她似乎沒有多少歉意。
看著那女人,莫麗直覺她是故意不打那通電話。費妮不等莫麗有任何反應便逕行拿起置于地板上的話筒,動作夸張地往自己家里撥電話。
「大衛嗎?是我。」她頓了半晌,約莫是電話那頭正說著什麼,然後才繼續︰「最糟的狀況發生了,莫麗回來了,很顯然的他什麼也沒有告訴她……你要不要跟她談談,她不相信真的沒有人知道查理的下落……好,你等一下。」說著把話筒交給莫麗,略帶一絲輕蔑。
「嗨!莫麗!還在找查理啊?哎……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費妮說得對,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相信不久就會有他的消息……呃……我得掛電話了,希望不久能再見到你。」他隨即掛上電話。莫麗蹙眉慢慢放下話筒,她覺得大衛似乎也和維莉同樣的局促不安且急于想結束對話,他們究竟是一無所知還是知道太多?她轉而再往視著費妮。
「我真的替你難過,莫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老實說,我也不太喜歡你,但我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回家去吧!就像大衛說的,等查理和你聯絡。過幾天他一定會的。走吧,我開車送你們去碼頭搭渡輪。」
莫麗固執的搖搖頭,「我要去賭場找看看……」她拚命地想他可能的去處。
「這麼早那邊不會有人的。」費妮邊說邊把孩子遞還給莫麗。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接過孩子,莫麗充滿疑惑地問道。
「你不要這麼懷疑我。我剛才送一位朋友到火車站,正巧看到你從車站出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這里。我曾大聲叫你但你沒听見,我還看見你上了一輛計程車……」
「噢——」莫麗突然感到無比的空虛和脆弱,只空洞地看著費妮。她還能再向誰打听呢?她突然明白這些人都是查理的朋友,不是她的。她如何能要求他們對她說實話?
就這樣回貝克福?她大老遠趕來實在心有未甘!但如果她執意要找到查理,而他卻擺明前緣難續,則又情何以堪?她似乎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窘境。
「走吧!」費妮又再催促。「我的車就在外面……我來幫你拿背包。」
莫麗終于萬般無奈地讓費妮送她到碼頭。她愈來愈相信不論查理會不會再和她聯系,她將永遠不能再擁有他了。
她返抵貝克福已是當天晚上八點。父親出去參加所屬俱樂部的聚會,只有母親一人在家,但她什麼話也沒說。莫麗一進家門便頹然往沙發上一坐,抱著孩子,一言不發瞪著牆壁發楞。然而她今天的厄運似乎還沒有到盡頭,半小時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她先是隱隱听到一陣提高聲量的爭執,接著起居室的門被打開,查理的父母赫然出現在門口。她瞅著他們,疲憊和傷痛使她沒有驚訝的感覺,但她仍本能地抱緊小蘿拉。禍不單行!他們要是為了孩子而來!她也不感到吃驚。
他們看起來仍是一副做作的樣子。做作,是莫麗唯一能想到用以形容他們的字眼。她從不曾喜歡他們,多年來也始終和他們保持相當的距離。事實上他們對她亦然,在她嫁給查理之前,即使在街上遇見她也鮮少對她點頭招呼;婚後他們對她更是不理不睬。甚至連蘿拉出生他們也未加以聞問,那麼現在他們出現是為了什麼?
「你回法國的時候你母親打電話問我們知不知道查理在哪里?」魏太太率先開口說道,帶著令莫麗反感的微笑。「他離開你了是不是?」她似乎有些高興的樣子,然後說︰「他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他很卑鄙,除了自己誰也不關心。沒有道德、沒有責任感,當然也許在這方面我們也要負一些責任。」她嘆了口氣,接續道︰「我們早該警告你,或許能夠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他真是天生的壞種!」說著她還有意無意瞥蘿拉一眼。
「再壞還不是你的兒子。」莫麗喃喃地說。
「不,不是我的。他是遺傳了他母親的劣根性。」魏太太替查理感到悲哀。
莫麗皺起眉頭,慢慢地問道︰「他不是你生的?!」
「不是。如果他真是我的兒子,也許事情的結果會完全兩樣。」魏太太朝身旁沉默的魏先生點點頭,接著說︰「查理的母親是魏先生的妹妹,她當年野得很,總是惹麻煩。她為了錢財自願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她頓了一下,莫麗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就像你」——只差沒有直接說出來而已,而魏先生的眼里也有同樣的譏諷。霎時莫麗開始稍稍了解是什麼造成了查理性格陰沉的一面。他必然是以沉默來反抗他們掛在嘴上的道德吧?「但是那男人並不是真心要她,得到了他想要的就把她給甩了。她終究又回來找我們,而我們也看在孩子的分上收留了她——」
「現在查理的母親人呢?」莫麗打斷魏太太的話。
「死了。」她淡漠地說,彷怫認為那女人根本不配活著。「覺得沒臉見人,自殺了。」
莫麗對他們的冷血感到寒心,氣憤的說︰「那你們來做什麼?幸災樂禍嗎?」
「不是,我們是奉基督的慈悲而來。你帶著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我們認為你需要幫助和支持。而且……」
「這孩子當然有父親。」莫太太冷淡地插話進來。「而且也有外祖父母!我打電話給你們是要打听查理的下落,不是叫你們來教訓我女兒的!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莫麗累了,你們請便吧!」莫太太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兒受到如此的屈辱。
「他不會回來的!」魏太太惡毒地說。「就算他回來也不會來看你,他壞透了……」
「他再壞也比你們兩個好得多!」莫麗陡然被激怒。「不論他為人怎樣,做了什麼事,受了什麼苦,全都是你們兩個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