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水壺里裝的是青草茶?」
「嗯。」堂歡鈺咧齒一笑。「乃媽替我準備的。」
「你喜歡喝青草茶?」
「因為它的顏色很漂亮。」她獻寶似地倒在杯里給他看。「綠綠的,很可愛吧。」
李俊軒愣了幾秒,突然間領悟了幾件事。「你喜歡綠色對不對?」看她點頭,他繼續這︰「難怪你動不動就穿一身的綠。」
「綠色是最美麗的顏色。」她認真答。「綠色是大地的顏色,真的很漂亮。」
「那藍色呢?藍色是天空還有大海的顏色,不也很漂亮?」
「就是喜歡啊!不為什麼。」
說的也是,喜歡就是喜歡,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
他將一塊花壽司塞入嘴里慢慢品嘗,也看著她全神貫注地遙望著湖光山色,心不在焉地吃著沙拉。
「你總是一個人嗎?」吃到一半,他忍不住問。
這個問題讓堂歡鈺納悶了許久。「一個人?」
「除了堂愛鈺,我記得你應該還有兩個妹妹?」對于堂四川娶了四個老婆、各生了一個女兒的消息,他老早便听說了。
「嗯,我有一個姊姊、兩個妹妹。」
「你和她們感情不好嗎?要不然為什麼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沒有啊!我們感情很好。」
「是嗎?」
「除了一個妹妹沒住家里,其他的每天都踫得到。」
他略微領悟,對于她的情況有點理解。「不過,我猜你應該從小到大就是這麼孤僻吧?」
「孤僻?」她重復了這兩個字,神情變得落寞。「好像是,我常被人這麼說。」
見她拿著壽司的手停了下來,他怔沖地望向她黯淡側容,心中絞過不忍。
「欸,你別難過,我不是認真的。」
「孤僻也沒什麼不好,我已經習慣了。」
「話雖這麼說,不過你還是很難過的樣子。」他蹙起眉。
「蛋皮壽司很好吃吧?」因為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她自顧自地邊吃邊說道。「我出門時乃媽還問我,為什麼要準備兩個便當帶出門,我跟她說,因為乃媽的手藝太好,把我的胃都撐大了,所以要吃兩份才會飽。」
必于壽司很好吃這個事實,李俊軒倒是沒有否認,但她說她的胃口很大,他顯然還是抱持懷疑的心態。
「你真的很會吃嗎?」
「嗯。」
「所以你也是吃不胖的那一型?」
堂歡鈺專注地思考了下。「愛鈺說我不是一整天都不吃東西、就是突然間吃很多很多,胃都被我弄壞掉了。」
「一整天不吃東西?」他眉間的皺折更深了。
「不想吃就不吃了。」
「為什麼會不想吃?因為心情不好嗎?」
「就不想吃啊!」她聳肩。
「你這樣確實會把胃搞壞,家里人都不管的嗎?」
「沒有人會管我啦!」堂歡鈺喝了幾口青草茶潤潤喉。「我老爸很忙,老媽則不管事,頂多偶爾問我最近怎麼樣。」
「你母親她……她在家里的地位高嗎?」他不是存心要一直發問的,實在是心中有太多疑問等著厘清。
她卻听不大懂這問題。「不懂。」
「你父親有這麼多的老婆,家里難道沒有一個是權力比較高的?也就是說話比較大聲的。」
「沒有哇。」她莫明所以的。「我老媽和其他媽媽一樣,說話都小小聲的。」
看來傳聞是真的,堂四川將這四個老婆都安撫得十分妥當,且讓四個女人都心甘情願為他成為沒有聲音與抱怨的女人。
「所以全家人都相處得很愉快?」
「愉快?」她卻略作考慮。「應該也沒什麼不愉快吧。」
于是就在他沉吟思忖中,她將兩層便當盒一掃而空,吃得干干淨淨的。
「你還餓嗎?」在回過神後,他問了這句。
本來想點頭,但不知是開竅還是怎麼的,她微微一愣後,竟回答了違心之語。
「不餓了。」
「不餓?」一想到舞會那天她吃東西的分量是這便當的兩倍,他就覺得她答得格外氣弱。
「嗯,你快吃。」
「我不是很餓,但如果你還沒飽,這些就給你吃吧。」他定定地審視她。
「我就不餓啊!」說了這句就更心虛了,她不擅于撒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故作若無其事地望著漣漪陣陣的光亮湖面。
「別逞強了,你一向直來直往,逞這種強一點也不像你。」他一眼就看穿。
「我沒有逞強。」
「快點吃吧!我說了我不餓。」李俊軒霸道地硬是拉過她的手腕兒,把便當盒放到她手上。
「可我就要給你吃啊!」氣得把實情說出來,堂歡鈺打直的腿頻頻頓足,便當盒又推了回去。
「你跑來跑去的,需要體力,還是你吃吧。」
于是這便當盒一來一往的,險象環生,好像只要有一方松手,隨時都會砸落到草皮上。
驟地,李俊軒停手不再推進,面色倏然沉凝。「好吧,既然這樣,我們打個折扣好了,你一口、我一口,OK?」
他說得很認真,她听在耳里卻怪難堪的。「什麼一口一口的。」
捏起一塊海苔壽司,他湊近她眼前,趁她吃驚之際塞入她微啟的檀口里。「吃吧!」留了大半在嘴外也不管,且逕自提起另一塊壽司吃著。
堂歡鈺的眼珠子瞠得圓大,窘迫地別過臉快速解決那塊壽司,臉紅如火。
「來,又換你吃了。」
她想拒絕,但一看到他拿著壽司的手已遞到了面前,唇辦就不知不覺地張開,好讓他把壽司塞進自己嘴里。
當然不只是壽司,連沙拉、水果也是這麼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差沒有連青草茶也喂了。
解決了午餐,他突然覺得心情很好。不去看她忸怩不安的表情,支著腦勺往後方躺下,仰望上空枝葉茂密的樹蔭,曳灑著金黃色的刺眼光芒,浮動的情緒逐漸撫平,煩人的事亦拋諸腦後。
見他躺下,她只能悶聲不響地喝著消暑解渴的青草茶。
「你也躺下來吧。」他拍拍身旁的草皮。
「不要。」一股沒來由的心慌攫住她的思維,她腦袋瓜里的線路又混亂起來。
「躺著休息一下,快點。」他語氣強硬地再說了一次。
「不要——」抱緊水壺,她態度執拗地搖頭。
「你在怕什麼?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才不會吃了我。」堂歡鈺扭曲著不自在的粉色面容,僵硬答著。
「既然這樣就躺下來呀!」停了半晌,她還是堅持不為所動,一氣之下,李俊軒干脆起身圈住她的腰一並躺下。這瞬間,她驚愕地貼靠到他胸膛,長發一甩披散在他臉上,他不禁打了個噴嚏,卻仍牢牢鉗制她不讓她坐正,也不讓她「躺好」,就這麼躺平在他身上。
「好了,乖乖躺著別亂動了!」
她再呆也知道這樣的姿勢有多曖昧和親匿,心髒像裝了加速器,沒頭沒腦地奔馳千里,她窒息著,四肢僵硬。
「放輕松,快點!」他不耐的吼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怎麼可能放輕松呢?
想是這麼想,但當周遭的一切慢慢靜止,暖柔和風徐徐吹送,溫煦晴陽在樹蔭間閃爍燦光,蟲鳴聲、鳥兒振翅聲、風吹過樹葉的寨憲翠華聲,讓她慢慢合上眼,隨著他平穩起伏的胸膛,漸漸松軟了僵固的背脊與關節,融入這溫柔而動情的氛圍中。
好神奇呀!
她的心跳不再疾速奔走,雙頰不再紅燙如熱熔,躺在他身上,舒服得不可思議,他的手,甚至還停在她腰見,她卻不以忤。
著魔似的,困意悄悄來臨,她的身體愈來愈沉、愈來愈重,直到他錯愕間爆出的一聲驚呼,及劇烈的震動將她震回現實世界——
「呃啊!」他半跳著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