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門口出發至陽明山,不塞車的話,大概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
向上延伸的綠色森林,崇高的山巒似乎無窮無盡,雙向來車的山路彎彎曲曲,拐來拐去叫人看了眼花。
強忍住胸口翻騰的不適,孫華潔閉上限縮在窗邊,臉色益發蒼白。
會暈車並不丟臉,但如果吐在車子里一定很丟臉。因為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她突然睜眼大叫。
「停車!快點停車!我要吐了!」
吳柏彥仿佛被她嚇到,二話不說立刻拐進路旁將車一停,而她便如箭矢沖了出去,蹲在草叢邊吐得死去活來。
要不是動作夠快,她想她已經控制不住地吐在車上。
「沒事吧?」
他擔心地趨前,並拿了些面紙讓她擦嘴。
她接過來胡亂地擦了又擦,身子有些不穩,忙攀住他的大掌慢慢站起來。
雖然很糗,但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啊。她無助地想。
「小心,」他扶住她的腰,一手撐住她的手。「我不曉得妳會暈車暈得這麼厲害,要不我也不會帶妳來山上了。」
「唔,我也沒想到我會吐得這麼厲害,」她狼狽地搖頭。「果然我還是非要有暈車藥才可以避掉暈車的噩夢。」
「行不行啊?」
「還……很遠嗎?」她拍順著胸口的翻攪,虛弱地上掀眼皮詢問他。
「大概再五分鐘就到了,但妳這個樣子,恐怕也吃不成東西了吧?」
「不!」她很快就堅定答道。「都已經來了,一定要去吃。」
明明不是笑的時候,但吳柏彥實在沒辦法阻止唇邊的笑意下斷加深,他注視她倔強而不失寶氣的臉龐,那清亮有神的眼眸一點也下像在開玩笑。
「好,我知道了,那等妳好一點我們再上路吧。」
「有水嗎?我想漱個口。」
「有,妳等我一下。」
漱完口重新上路,許是該吐的都吐光了,她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也沒再死賴在窗邊閉眼申吟。
「好奇怪哦,為什麼一踫上暈車只要吐一吐就會舒服多了?」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疑問。
「呃……這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從來沒有暈車過。」
「真好,我好羨慕不會暈車的人。」
丙然不到五分鐘,車子緩緩駛入一處藏于小徑中的館子,古意盎然的外觀,加上內部橘黃色的燈光,讓整個建築別具風味;且餐館的名字為「野外客棧」,恰好與其環境相呼應。
泊進綠蔭蔽天的停車格上,周圍已有一堆車子,顯示這兒生意極佳。
「好特別的地方,而且真的好象古代的客棧。」她好奇地贊賞著。
「是啊,下車吧。」他笑說︰「這里的料理也很好吃哦!」
「歡迎光臨……啊,是吳先生啊,歡迎你來。」一名四十出頭、打扮入時的女人熱絡招呼道。只要是熟客,她都能一眼認出,並叫出其姓氏。
「我帶了朋友來,給我個小包廂好嗎?」他點頭致意。和這位老板娘雖不是那麼熟稔,但他每禮拜都會來幾次,因此見面總不陌生。
「好的,翠玉軒可以嗎?」她親切有禮地望向孫華潔。「看得到鯉魚池也看得到山景,你的朋友一定會喜歡的。」
「那就麻煩妳了。」
「我來帶路,這邊請。」
走在古色古香的穿堂上,孫華潔像個鄉巴佬不斷左右張望著,講究的梁柱和華麗造景看得她頭昏眼花、驚嘆連連,不自覺地跟上他的腳步,拉住了他的手臂。
「噢,好厲害哦!那些一大花瓶都是骨董吧?」
「是啊,」他會心一笑,對于她心不在焉的舉動佯裝不知情。「它們確實是骨董,但不是花瓶。」
「那要是有人下小心打破怎麼辦?」
「怎麼辦?」他仔細想了一下。「這我不知道,或者妳可以打破試試?」
「那還是算了。」她咋舌答道。
在女主人的頷首帶領下,他們進到一間裝潢別致精巧的獨棟屋子里,月兌了鞋,她選擇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骨碌碌的雙眼像是感染了主人的笑意而變成半月形的樣子,那模樣清純可愛,讓吳柏彥失了神。
「吳先生?」
「噢,什麼事?」在她的叫喚中他才回到現實,有些尷尬地一笑帶過。
「這是這一季新出爐的菜單,等您看好後再按服務鈴就可以了。」
「好的。」
「梢後會先為您送上熱茶。」女主人揖身後退出去,順手將和室的門帶上。
「妳想吃什麼?」
孫華潔面色困惑地翻看菜單,小臉蛋皺成一團。「有好多我沒听過的菜名耶。」
「是啊,這里賣了很多平常吃不到的野菜和山菜,像是川七、過貓菜、野人參、山芹菜、山茼蒿……這些菜吃起來都很特別,妳可以試試。」
「那就你點吧,我什麼菜都吃的。」
「真的?連苦瓜也吃嗎?」
「吃啊,青椒、茄子、芥菜我都吃。」
「妳真是個不挑食的好女孩。」他莞爾一笑。
「當然嘍,不挑食的人才可以頭好壯壯、健健康康。」她又伸出一根手指頭,像在說教似的。
他忍著笑。「那我再叫個山藥百合湯,還是妳想試試高山雪蓮雞湯?」
「隨便啦,都給你決定,反正我都沒吃過。」因為肚子太餓了,她懶得去思考想吃哪樣的問題,只要能趕快讓她吃到食物就好了。
「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讓妳吃飽一點的。」他好似會讀心術一樣,輕易就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害她不好意思地開始傻笑。
「呵呵呵。」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陸續上桌,有滑蛋過貓、炒金針花、山苦瓜、炒蚋仔、炒山豬肉、山藥百合湯,她在食指大動之余,也抓起筷子預備大開吃戒。
「吃啊,在等什麼?」看她定格下動,他有些納悶。
「你可下可以喊一下『開動』?我在家吃飯都要听到這兩個字,不然不習慣呢。」
他很大聲地噗哧一笑,被她打敗了。
「好,那我們開動吧!」
「嗯!」
說來不可思議,他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心里就有難以言喻的滿足與幸福感,她是這麼樣純真自然、毫不矯揉造作,就算會害羞,吃東西時也不會客氣。
「我想問妳,妳怎麼會出現在那個小鎮?」吃到一半時,他總算提出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噢,因為我外公外婆住在那里呀。」她答。「那你呢?我才奇怪你為什麼陰魂不散的出現在那兒。」
「咳咳,我可不是為了追妳追到那兒去,妳別誤會了。」他眨眨眼,優雅地舉杯暍著芳香甘醇的香片。
「所以?」
「我爸也住那鎮上。」
「哦?」什麼叫緣分,今日全叫她明白了。
「所以這就叫天意。」
「什麼天意啊。」
「天機不可泄漏。」他故作神秘地一笑。
「哼。」
才不理他,她要吃飽飽地回家,不管他說啥撩撥人心的話,她都要無動于衷。
「你是做什麼的?」
「我?我和朋友合伙做生意,開了家PUB店。」
「PUB?」她立刻想到什麼。「啊,對哦!那個韓京岳是你朋友。」
「京岳?」他更加錯愕。「妳認識他?」他以為她下雨那晚純粹是伸出援手,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
「嗯,本來不認識,只是每天看到他痴痴站在樓下,後來經過下雨那晚就認識了。」兜了一圈,她才發現這陣子之所以過得混亂,全是從那個雨夜開始的。
「那……你們應該沒有交集吧?」問的時候膽戰心驚,雖然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我只是很好奇他和孟築姊之間的恩怨情仇是怎麼回事。」她照實回答。
「妳也認識沈孟築?」他更詫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