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理心驚膽跳觀看兩人的決裂,有那麼幾秒鐘他不確定他們這回的分手是真是假,然而看著柏彥臉上那無可動搖的冶峻與堅定,他更沒有當和事佬的勇氣了。
慘了!只剩最後一張面紙!
用力將鼻腔中的鼻涕擤出,孫華潔的小俏鼻已經紅得像小丑鼻。她痛苦地輕揉鼻尖,覺得剛淨空的鼻腔好象又開始制造新一波鼻涕。
嗚……怎麼辦!帶了三包面紙都不夠用,明天干脆帶盒裝面紙來算了。
悄悄抬頭偷覷講台上的老學究一眼,他正說得口沫橫飛,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往兩側張望,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借她衛生紙。
真傷腦筋,要不是當掉重修,她也不會孤立無援地坐在這兒,和一堆不認識的人上課。
嗯?是不是有人在哭啊?
某種啜泣的聲音由後側傳來,她怔詫地慢慢回頭,果然發現身後那位女同學正難過地頻頻掉淚。
竟然在上經濟學的時候哭?莫非她在哀悼經濟不景氣?或者老爸老媽之中有人失業?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女同學的桌上擺了好幾包面紙,有黃的、白的、藍的、綠的……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一轉回頭,她趕緊提筆在一張小紙條上寫著;「請借我一包面紙,普利斯!」,然後害羞地放到女同學桌上。
約莫間隔十來杪,一包綠色面紙輕聲擱上她肩頭,她又驚又喜地連忙接來,不敢遲疑地打開、抽出兩張、攤開、對折,趕緊將滿溢的鼻涕給擤出來。
「蹭蹭——蹭——」
「咳咳,後面那位女同學擤鼻涕的聲音可不可以小聲點?」老學究兩眼一瞇發出警告。
孫華潔渾然未覺被點到名,扭著五宮拚命擤鼻涕,直到她發現前面一堆人擰餅頭來對她擠眉弄眼、掩嘴竊笑。
「嗯?」
臉兒一抬,一條黃綠色鼻涕淌在人中上,她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
真是糗到最高點!下課鐘聲一響,孫華潔那張紅紅臉蛋還埋在書本里不敢抬起。
嗚——想撞牆!想撞壁!想撞車!想撞鬼啦!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她窘迫而倉卒地收著文具和課本,正想快速跑走時,察覺身後那位女同學還在流眼淚,神色枯槁而憔悴,讓人看了很不忍心。
「喂!妳沒事吧?」哪有人可以哭這麼久的。孫華潔好生疑惑,但又不敢直接亂問。
杜詩晴面如死灰,眼楮哭得腫脹深紅,原本該是神采飛揚的一張臉蛋變得狼狽晦暗,皮膚也冒起許多丑丑的小絆瘩。
因為她沒有理會,孫華潔只好再問︰「已經下課了,妳還不想走嗎?」
還不理人?「不管妳是為了什麼事而傷心,我都覺得妳要好好振作起來,畢竟我們現在的身分是學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書念好……」
「不要妳管。」對方終于厭煩地應了她這麼一句。
「呃……」孫華潔的額頭冒出小丸子般的斜線。「噢,那……那妳慢慢哭,下回我會還妳面紙的。」不敢多作逗留,她背起黑色包包快步地離開教室。
「討厭,又下雨了!」
站在濕漉漉的長廊口,外頭飄起不受歡迎的四月梅雨,她呆呆地仰首望天,陽光透過雲層綻放出金色霞彩,有一種淒迷的美麗。
像個笨蛋似的佇立了將近五分鐘,這才想起她的包包里帶了傘。
「呼,幸好有帶,不然我的感冒又要加重了。」小手撈了半天取出把黑白色雨傘,她眉兒一皺。「啊,我怎麼帶成這把傘了?」是那天那個親切男子留下的傘兒,而且還是香奈兒的。
「算了,遮雨要緊!」
展開傘花,她步履輕松地越過花圃、行經椰子樹下,神情愉快地步出學院大門。拐彎往右,卻下小心撞上來人。
「啊!」對方手中的傘掉在地上,她大驚失色趕緊彎腰撿起。「對不起。」連忙將傘遮在他頭上。
定目一瞧,唉呀呀,是個帥氣英挺、相貌出眾的男子,軒昂眉宇間透著股桀騖不馴的粗獷氣息,也鎖著股冷凝的陰郁。他穿著件皺紋刷色牛仔襯衫和多層次剪接低腰長褲,有著模特兒般的身高體型,令她心跳加速。
一見到冒失鬼的長相,還有她手上拿著的傘,吳柏彥錯愕好半晌。「是妳?」
孫華潔對這人的長相沒印象,所以他的詫異反應只讓她一頭霧水。「是我?」
「妳不記得了?」她的心兒怦怦跳。他們的對話好象連續劇對白哦。「記得什麼?」
「記得是誰給了妳這把傘。」怪異的是,見到女孩臉上那寶裹寶氣的表情變化,竟讓他不自禁地放緩臉部肌肉。
「啊?」腦子里有某種晝面如泡泡般不斷冒出,再加上他磁性好听的嗓音,她立刻就會意過來。「你是那個那個人!」再加注一句。「給我傘的那個人!」不可思議地,他竟莞爾笑了。
「對,幸好妳沒忘。」
「噢,我沒忘啦!我一直想找機會還你ㄋㄟ,我姊說這把傘很貴,一定要還你才行。」他一笑,她也跟著咧嘴傻笑。哇——原來給她傘的人是個帥哥,她好幸福哦!
「那就還我吧!」他伸手。
「啊?」笑容馬上凍結在嘴角。「現在噢?」
「是啊!這傘一萬多塊,快點還我吧!」他正經八百地點頭。
「……」她的眼珠子瞟啊瞟的,不好意思地干笑兼吸了下鼻涕。「呃——可是現在還在下雨,可以再借我用一天嗎?」比出一根食指。
「可以啊!」他克制著笑意,覺得這女孩怪有趣的。
「謝謝你,那我走了,明天見哦!」呼——她放松地吐出一口氣,擺擺手就想走。
「喂!等等!」喊住她的同時,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孫華潔緊張地抓緊傘柄偏過頭。「你……你不會是反悔了吧?」
罷收斂的笑容再度擴大,他搖搖頭,跟上前一步。「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孫華潔。」她突然想到什麼。「啊,對哦!你一定是怕我跑掉對不對?不然我抄我的電話給你。」預備從包包里掏出紙筆。
「不用麻煩了,」他輕輕地說。語氣溫柔得簡直下像他自己。「我相信妳,我們就明天這個時間在這里見吧。」
「噢,好!」她感激地用力點頭。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吳柏彥的眼里有著莫名的依戀與柔情,幾乎忘了今天來這里的目的。等到杜詩晴慢條斯理地跨出大門,他又恢復了沉凝淡漠的神色。剛剛的事,就像完全沒有發生過。
第二章
一般而言,從公車站牌走回社區只要短短五分鐘。
但由于下雨的緣故,孫華潔走得奇慢無比;不是因為怕走太快容易打濕鞋子或衣服,而是她喜歡一邊走、一邊伸手接著雨水,作些不切實際的夢。
不過也還好,今天的她只用了十分二十六秒便進了社區,不經意地一瞥,讓她看到那個有陣子沒出現的痴情男。
「咦?又開始啦!」
她還以為他已經死心了呢!距離上回他體力不支倒臥雨中至今,已過了足足一個禮拜;姊姊還說這男人的痴情也不過如此,但依她看來,他和孟築姊之間的糾纏八成變延長賽了。
頭兒低低,她不敢多看他一眼,進了社區大廳便將雨傘收起。
忽地,一道急促的身影掠過她身側,差點沒撞上她。
「呃……孟築姊妳好……」她呆呆地想打招呼,但沈孟築理都不理地繼續往前走。
莫非——
她溫吞小心地咽了口唾液,模模脖子,掉頭跟上去看好戲。
「拜托你不要再來了!」
站在大廳出口,沈孟築面罩寒霜,冶冶地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