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者喘著氣,怒視著瑯琊︰「瑯琊听令!滅掉寒武全族,尤其是蒼龍!我要你親自殺了她,毀尸滅跡!」
瑯珥緊閉著唇,看著地上天歆那未合眼的臉孔,腦海里卻是蒼龍那哽咽的聲音——瑯琊,你不能恨我——不管我做了什麼,都不能恨我——
媚兒看著滿天的杏花,春風陣陣,拂落了——地的嫣紅……她,似乎又看見了瑯琊那不忍又悲愴的眼神。
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予斷井頹園——縱然有情,卻是空浮流雲。
這樣的兩代恩仇,誰也不能排解;白虎將寒武門逼上絕路,她殺了個天歆又算什麼?只是……緋兒已非完壁,就連自己,再也難以清白了。
心懸瑯琊,悲苦難言!
「……長,族長,你怎麼了?」清遙輕聲問道︰「近來你老是發怔著,有什麼心事?」
媚兒勉強一笑︰「那兒的事?怎麼?你今兒個怎不在邀月堂?」
清遙深沉的看著媚兒,眼神透露出一絲古怪,刪乙略挑了黛眉︰「你是怎麼了?何時說話變得吞吞吐吐?」
清遙跪拜了身子︰「清遙不知該如何向蒼龍皇女開口,望請族長前往邀月堂一行!」
蒼龍直視著她︰「邀月堂?」
清遙略紅了眼眶︰「陰陽官有要事商議……玄武,也在堂內。」
媚兒狐疑的看著怪異的清遙——她向來是冷靜有理的女子;在宿女的教下,猶如第二個陰陽官。
「領我去邀月堂,」媚兒傲然的起了身︰「清遙,你……有事就說吧!自白虎到這東北寒地,再也沒有什麼更可議的事了!」
清遙透澈的眸子看著面無表情的蒼龍,嗓音不禁顫抖著︰「方才——宿女診了朱雀皇女的脈息……」
「怎麼?」
行至堂前,清遙略止了步︰「朱雀皇女……懷有身孕。」
媚兒听了有如五雷轟頂,剎時臉色變得血白;她痴痴的看著眼色泛紅的清遙,聲調也不成句子︰「你說……什麼……」
清遙滴下了淚,雙膝一跪︰「請求蒼龍皇女恕罪!朱雀皇女發生這樣的事,全是清遙與秋水等眾侍兒的錯!若不是……」
媚兒咬著牙,心里卻像是油醬醋兒全攪和在一塊兒,什麼滋味全分不清了;當她走進邀月堂,只見宿女與玄武兩人沉默不語,而屋內的安魂香裊裊點燃,顯然緋兒沉睡了。
「族長——」宿女俯前身子︰「方才——」
「夠了!」媚兒冷冷一笑︰「看來……白虎天歆死了還不夠,非得將咱們折磨到不成人形才肯甘休!」
星翼听了媚兒的話頭,心里一陣不安掠過︰「族長的意思……」
媚兒睇了他一眼,隨即笑得可人︰「玄武,我知道——白虎瑯琊對你是向來有意的。」
宿女挑了黛眉︰「族長,你的意思……」
蒼龍拂過羅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玄武,我要你引誘白虎瑯琊,然後,將她的首級……」
「媚兒,」星翼逼近她的容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蒼龍心下一愣,看著眼前面有難色的宿女與星翼;又望著臥在紅眠榻上沉睡的緋兒——她又能怎麼做?除掉天歆,自己與瑯琊已再無回復之地,如今緋兒又身懷孽種。
正當三人爭論不休時,清遙卻端來了一碗藥汁,「陰陽官,藥——熬來了。」
蒼龍看著面無雪色的宿女︰「那是……」
「紅花,」宿女冷冷的答道︰「咱們寒武清高人性,沾染不得白虎那殘暴之氣!朱雀皇女失身于……」
「你住口!」蒼龍眼里布滿血絲︰「那樣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一次;在緋兒面前,全都不準提,听到沒有!清遙,將紅花服侍讓朱雀皇女服下!」
清遙驚慌的看著宿女,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星翼索性取餅青瓷白玉塊,以口就藥,注入緋兒口中。
媚兒看著他的情景,只是呆呆的……緋兒心儀星翼已久,然卻遭遇此境;縱然星翼不計前因後果,但——世上有多少男子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宿女看著蒼龍︰「宿女另有要事稟報。」
媚兒轉身盤腿坐在炕上,臉上不見一絲情緒︰「說吧!事已至此,若不滅絕仇敵,我是不會輕饒任何人的!」
「昨日宿女卜了一卦,或許——可有轉機!」她微微一笑,盡是胸有成竹。
媚兒听了嘴角一揚︰「所佔何卦?」•
「初六,象曰;井泥不食,舊井擒禽。」禽謂——擒也」;若是玄武願意,白虎瑯琊必定在握!」宿女看著蒼龍,眼神卻瞟向玄武。
蒼龍看著面無表情的星翼,緩緩的說︰「玄武,你可願意?」
星翼眼底掠過苦澀……他愛她,而她卻要他去誘出瑯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媚兒再再擺明了,要他去做出與天歆相同的事——
「族長,宿女知曉你心頭之恨難了;朱雀皇女遭此凌辱,又被迫服下紅花之藥——但,你要玄武做出相同舉止,豈非咱們寒武與白虎相同卑賤?」
媚兒听了不覺滴下淚來——她何嘗願意?她起身輕撫緋兒那昏沉的面容,又憶起瑯琊那沉痛的眼神——
「星翼,」她清了清嗓音︰「三日之內,誘出白虎瑯琊,我自有妙策!」
「你還在想……如何計誘瑯琊?」宿女看著夜星,那優雅的長睫動也不動;星翼指尖一彈,滿樹的杏花紛紛而落,像是春雨,他低沉的︰「蒼龍的個性……你不是不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況——自老族長仙逝後,緋兒是她唯一的親人。只殺了天歆,自是憤恨難消。她——說到做到;倘若我不依順她的意,只怕她會……」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多慮?」宿女一笑!「白虎瑯琊至今仍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引她出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接下來的,就是蒼龍的事了。」
星翼看著含笑的宿女︰「如果……我能做到你這種心境……」
「那是不可能的,」宿女拂袖︰「除非——無情無欲;但,你心已被蒼龍吸引;清遙與秋水隨我多年,心境未定,何況是你呢?」
星翼看著宿女離去的背影,心里不禁苦笑了——明日已是三日期限。
他看著星子,仿佛又見到瑯琊那毫無心機的笑顏,轉瞬間,卻又是緋兒那嘔心掏肺的痛楚,而蒼龍那冰冷的容顏相互交錯……
他怎能利用瑯琊對自己的情意來謀略她的性命?怎麼能……;倘若他真是如此,豈不與天歆那等人格相同齷齪?
清晨,蒼龍早已盤坐大殿;她目光犀利,望著單膝跪地的星翼,兩旁侍兒皆是鴉雀無聲。
「族長,吉時已到。」秋水手捧金盆,雙膝跪地,而宿女自懷內取出暗器︰「這暗器——我在昨兒晚上也浸上了‘玉銷魂’,只須一只,即可使人七孔流血而亡;想必輕取瑯琊性命是易如反掌,但——也請族長小心!」
蒼龍微挑黛眉,看著前方的星翼,口氣是不急不徐的︰「你——只要將她帶往白樺林,接下來就是我的責任了;玄武,我可要警告你,這件事……不許你插手!」
玄武沉默無聲,只見蒼龍雪袖一擺,直往洞口前去;宿女冷笑著︰「流亡數十載,今日總算可一吐怨氣!」
玄武听了,只是看著宿女那姣好的容顏︰「你……身負老族長使命,我無權責怪!但……若是蒼龍有個萬一……」
「蒼龍皇女‘龍吟雲步’無人能及,若是白虎瑯琊出手,我可不敢擔保!但——他愛上蒼龍皇女,我諒他必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