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鮮血從蕭治之的嘴里噴出,直直地噴到了楚珠玉的臉上。
血腥的氣味,籠罩在了全身,她的臉上,脖子上,全都是他的血!
然後,她只看到他那高大的身軀向著她倒來。可即使在貼著她一起倒下的時候,他卻還是硬生生地折過身子,把她護在了懷中。
他倒在了地上,而她,卻倒在了他的懷中。
她知道,他愛著她,從來沒有變過。即使說了再多的謊言,依舊還是愛著的。
她和他的因果,今生沒有銷亡,來生也將繼續。
她看到他噴著血,眼角而耳朵開始在一點點地滲出血來。
她看到他虛弱地躺在床上,盡避疲憊卻始終無法睡去。
她看到劉校尉跪在她面前,一個七尺男兒,眼中有淚地對她說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她看到慧悟禪師為她搭了脈搏,那看透世事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了一絲驚喜。
「你真的想要救絕清?」慧悟禪師那如同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
「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她很肯定地回答著。
「可是救了他,你和你的孩子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孩子?」
「你已經有月余的身孕,想來是絕清為你渡毒的時候,令得你懷上了孩子。可是正也因為你懷上了他的孩子,有了他的血脈,所以只有你,才能救他。」慧悟禪師說道。一切因果皆注定,也許絕清,本就命不該絕。
楚珠玉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骯。她……懷了絕清的孩子?!
慧悟禪師繼續道︰「本來,這毒只能渡一次。可是你有了他的骨肉,因此你便能透過血蠱,把毒渡回到你身上。而這毒,可一分為二,一半由你承擔,一半由你肚子里的孩子承擔。」
「不能全部都由我來承擔嗎?」她急急地問道。
他搖首,「若是你一個人擔了這毒,那便是死!可是即使一分為二,將來你也需要長年服用藥物,身體虛弱,易染病。而這孩子,胎內帶毒,只怕將來的成長,會遠比其他人更加艱辛,即使這樣,你也願意?」
楚珠玉貝齒咬著下唇,手按在了月復部。這里有著一個小生命,還未出生,卻會比別人活得更坎坷,「是的,我願意。而這個孩子……我和絕清也會傾盡全力,即使他(她)出生便帶著毒,也要讓他(她)和常人一般幸福快樂!」
堅定的語氣,沒有絲毫的退縮。慧悟禪師看著楚珠玉,心下感慨。看來徒弟並沒有選錯人,這個女子盡避看起來柔弱,但是內心的堅強,遠超出他的想象,「既然如此,那麼我便告訴你救絕清的法子吧。」
「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楚珠玉走到床邊,看著蕭治之因無法入睡而睜大的眼楮。
他沉默著,而她瞪著他。良久,他才嘆了一氣,「劉校尉對你說了?」
「是!」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他別開頭,不再去看她。
「你心甘情願為我解毒,但是你卻想過沒有,我是不是心甘情願地願意讓你解!」楚珠玉雙手夾住蕭治之的臉龐,強迫他再度看向她,「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心甘情願,一點也不開心!」
「你可是怪我強佔了你的身子?」他恍然大悟地問道。
哇咧!誰在怪這個了!楚珠玉氣得磨牙霍霍,「你以為你死了,我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活著?」
「難道你想……」他的眼中霍然閃過驚慌。
「你害怕了?」她聳聳鼻子,惡狠狠地道,「姓蕭的,你知道你最最可惡的是什麼嗎?就是你在給我解了毒之後,還拼命地瞞著我,甚至不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
「我什麼我!是你說過你離不開我的,結果你現在卻拼命地想和我撇清關系!」
「我只是……」
「你是希望我做寡婦,還是希望我帶著我們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她沒好氣地使勁瞪他。
「孩子?」他當場呆愣成了木頭狀。
「是啊,慧悟禪師幫我把過脈,說我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可見她昏睡了有多久。
他的臉上繼呆愣之後迸出了狂喜,隨之又是震怒,「該死的大夫,一直給你調理身子,居然沒診出你懷有身孕!」
「我懷孕的日子短,也只有你師父這樣有高超醫術的,才能診出吧。」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他眼底的青痕,「你幾日沒睡了?」
「記不清了。」他的眉宇間盡是疲憊與虛弱。
她月兌下鞋子,爬上了床,把自己埋在了他的懷中,「那好,你現在就乖乖地睡覺!」
懷中的柔軟嬌軀,他又有多久未曾踫觸過了呢?蕭治之呆愣地看著那倚進他懷里的可人兒,他用盡生命在呵護的人兒。
情不自禁地,他的雙手環抱著她,習慣性地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處,聞著他所熟悉的體香。
清清的,淡淡的,不濃烈,卻可以讓他感覺安心。
「珠玉……即使沒有我,你也可以好好地活著吧……」他合上眼眸,近乎呢喃地道。
怎麼可能!楚珠玉翻翻白眼,看著已經漸漸入睡的蕭治之。
睡著的他,不像是清醒時候的清冷模樣,反倒是多了一絲稚氣。她的手指細細地劃過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角……將來他們的孩子,會有幾分像他,又會有幾分像她呢?
孩子……楚珠玉的手又漸漸地移到了自己的月復部。她有千萬個對不起想對這個孩子說。將來,她會千倍萬倍地補償這個孩子。
但是現在她卻必須做一件事,只有做了這件事,才會……
楚珠玉小心翼翼地把蕭治之的手從身上移開,掏出了身上帶著的盒子和匕首,那盒子里,是禪師給她的血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用匕首劃開了自己的手心,把血蠱放到手心中。蠱吸食著她的血,慢慢地鑽入了她的皮膚中。
微微刺痛的感覺從手心蔓延至全身,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疼痛。
手中的匕首再慢慢地移到了他的左手心上,她迅速地劃上了一刀。
蕭治之猛然驚醒,手心中的鮮血汩汩地流著,「珠玉,你怎麼……」
未等到他把話說完,她已經手心對手心地貼上了他的手。兩人的手心頃刻間像是有吸引力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一起。
「你這是做什麼?」蕭治之皺眉,手心中的吸附力以及那種刺痛感,讓他驀然明白了什麼,「是血蠱?」
「猜對了,是禪師給我的血蠱,用來救你命的。」她的五指扣著他的手指,交叉相握。
他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死的?」
他不要她死!他好不容易才救活了她,絕對不是為了看到她死!蕭治之只想著把自己全部的內力匯聚到掌心,以抵抗自己體內的毒通過血蠱渡到楚珠玉的身上。
「不會的!只有這樣做,我們才可以都活下來!」她用力地握著他的手,任由他身上的毒,一點一點地流回到她的身上,「你可以活,我和孩子也可以活下來。如果我沒有懷上你的孩子,我就救不了你。可仿佛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我有了孩子,所以我能夠救你!雖然沒有辦法把這毒清掉,雖然我和孩子可能此生都會帶著這毒,會比常人更加虛弱。可是……我想救你,無論如何都想救你!」
「你知道你做的是什麼樣的決定嗎?」手心中濕熱而黏膩的觸感,像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她是他的劫,卻也在救著他。
「我知道。」她緩緩一笑,「縱然經過了一百大劫,所作的業力永不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