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藍藍的天,碧綠的草,卻因為戰亂與動蕩,而不復存在。彌漫著硝煙的沉暗天空,襯著堆積滿尸體的黃沙地,伴隨著的是無限的淒涼。
戰爭,本就會充斥著血腥。可是……酆族啊,莫非真的會亡在他的手上嗎?
男人滿身傷痕地佇立在這片荒涼的戰場上,看著自己族人的那一具具尸體。
「族長,華朝現在兵強馬壯,不如我們先休養生息,養精蓄銳再謀大事。」身旁的一名將士沉聲道。
男人面色一暗,「華朝欺我土地,還要我族年年進貢,這筆賬,我遲早會討回來!」
「是!屬下等誓死效忠!」他身後的一干將領士兵俱大聲道。
再看了一眼滿地的荒涼,男人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因一聲不經意的響聲而停住了腳步。
「嘶,差點被壓死!」一道稚氣的聲音響起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地方,無法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年約八九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酆族的服裝,從尸體堆中爬出來。衣服有些破爛,身上雖然有些傷,但看起來並無大礙。
「什麼人?」一旁的護衛已經紛紛拔刀對著小男孩。
「不要緊,應該是我族的孩子。」男人擺擺手,對著小男孩用酆族的語言道︰「我是酆族的族長邯蒙禪,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知道。」盡避周身圍著數把銳刀,但是小男孩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害怕。當然,與其說是不怕死、沒有懼意,倒不如說是完全沒有生與死的概念來得恰當一些,「有人帶我來,我就來了,不過真沒意思,這仗也太快結束了。」
「大膽!」一旁的將士怒目。
邯蒙禪卻饒有興趣地看著小男孩,「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足以讓你被砍頭。」
「哦。」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這場仗,犧牲了我族多少英勇的戰士!你該對他們懷著敬意才是。」
「敬意?」小男孩眨眨眼,眼中透著一股子的迷惘,「我為什麼要對他們懷著敬意?」
「因為你也是酆族的人。」
「那你會對牛羊的尸體懷著敬意嗎?」小男孩反問道,「我吃牛羊,牛羊死了,我飽了。」
「什麼?」邯蒙禪一愣,繼而發現,對方這麼說,便真是如此認為的。因為男孩的眼中,完完全全顯示著,躺在地上的這些尸體,對他而言,只是——尸體而已。人的尸體,和畜生的尸體,沒什麼區別。
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孩子,卻能夠如此的看透生死。這樣的人,如果再過幾年,又會成長為什麼樣的人呢?
邯蒙禪好奇著,一種渴望,油然而生。那是一種玉師瞧見了上好的玉石所不能罷手的沖動,渴望著自己能夠親手雕琢。
「哈哈哈哈!」邯蒙禪不怒反笑,臉上終于不再是那暗沉的色彩,而是一種發現了稀世珍寶般的光彩,「我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說這樣的話,也許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吧。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呆在我身邊?」他完全以一種成人式的商量語氣和小男孩對話。直覺告訴他,不能錯過這個孩子。
「呆在你身邊,可以打發這些無聊的時間嗎?」男孩問道。
「可以。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的話,你甚至可以取代我,成為酆族的族長。」也許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將來可以成為王一樣的男人。
「族長!這怎麼可以?」
「這個孩子來歷不明,怎麼可以呆在族長的身邊?」
「族長三思啊!」
此起彼伏的聲音,霎時響起。而小男孩則只是盯著邯蒙禪,嘴角掀起了一絲弧度。
那是野獸發現了新游戲的興奮表情。
第1章
十五年後。
震耳的廝殺聲響徹大地,黑色的戰馬,黑色的盔甲,那雄壯的身姿如同野獸一般,把尖銳的長槍刺進阻擋在他面前的人。
嘶啦!撲哧!
槍入血肉的聲音以及鮮血崩出的聲音,只是讓他更加興奮而已。
而此刻,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則站著一個中年的武將以及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白衣文人。
「不好,‘他’又要開始任性妄為了。」宏元開握著長刀的手不覺一緊。戰場上的那人,早已經不顧身後的部隊,一個人闖入了敵陣,單槍匹馬地廝殺一通。
「他哪次不是任性妄為的,反正只要他開心就好。」比起宏元開的緊張,一旁的申亟臣倒是悠然地晃著他的紙扇。
「我們這次的任務只不過是要打下這座城而已,沒必要殺那麼多的人!」
「哦?那麼你打算現在去和他說嗎?」申亟臣揚揚眉,目光瞥向了那戰場中最為耀目的人。恐怕他現在根本听不進任何人的話吧。如同野獸一樣,在狩獵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會放在獵物上。其余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
「……」宏元開皺皺眉,終是嘆了一口氣,「你明知道我不會去的,畢竟我又不是活膩了。」
「也是,在這個戰場上,根本就沒有可以阻止他的人或物。」申亟臣淡淡一笑,「畢竟他是天生的王者,酆族將來的王!」
戰場上的局勢,已經漸漸由酆族佔了優勢。而在那一人一馬的身邊,更是堆滿了尸體。
從天明殺至黃昏,僅此一仗,繁華一時的悻城就此陷落,納入了酆族的管轄範圍。
「少主。」浸透了鮮血的戰場上,一名將領上前半跪在地,恭敬道,「悻城剩余的全部兵馬已盡數投降,另外屬下已抓獲了悻城的城主及其家人,請少主發落。」
被喚作少主的男人翻身下馬,拉下頭盔,扔給了一旁的士兵。
一頭棕紅色的發,不羈地甩在身後,冰藍色的眸子,麥色的肌膚上濺染著斑斑血跡——全部都是倒在他長槍之下的人的血。從五年前起,他就沒有再受過傷,因為沒有人能傷到他。
「殺。」冷漠的聲音,吐著讓人心驚的字眼。
將領一愣,「全部都殺嗎?」
邯澤浩停下腳步,冰冷的藍眸盯著將領,「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
「可是如果連那些投降的士兵也殺了的話,恐怕會對我軍將來攻克別的城……」
轟!
將領的話未說完,便已經被邯澤浩手中的長槍打飛到五米之外,「我不記得我有讓你來教我怎麼做!」
「屬下……屬下知罪。」將領匍匐地跪倒在地,嘴角仍淌著血。是他忘了,自己的本分是什麼。
沒再去看跪在地上的人第二眼,邯澤浩大跨步地朝著被綁成一團的城主走去。
「這家伙就是這里的城主?「
「回少主,是的。」一旁的士兵回話道。
邯澤浩的眼中透著一股疑惑,單手掐住對方的下頜,把人整個提起,「真是奇怪,漢人怎麼會選擇這麼弱的人當城主?」全身盡是一坨坨的肥肉,顯然是未經過任何的訓練。
「那是因為漢人有世襲制,許多官位,多半是世襲的,不像酆族,是由強者來擔當重任。」一道聲音接口道。
邯澤浩隨手把城主拋開,看向來人,「申亟臣,你不是在老頭子身邊嗎?來這里做什麼?」
「自然是關心戰事了,不止我,宏將軍也來了。」說罷,他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屬下見過少主。」宏元開半跪下行禮。
「哼。」邯澤浩撇撇嘴,吩咐身旁的士兵,「馬上去給我準備吃的,我餓了。」
「是。」士兵領命。
轉過頭,他看著面前的兩人,「我不管老頭子派你們兩個過來干什麼,但是你們不要礙著我,否則的話,我連你們一起殺。」
說罷,他翻身上馬,朝著敞開的城門飛馳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