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帶著些微猶豫的口吻,令彌花滔滔不絕的演說不自然地中止。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瞳的同時,青年「啪」地拍了下手掌,「想起來了!是和隆一喝咖啡的時候,好巧呢。」
沒有任何一句話會比這句更讓彌花感到羞辱了。原本以為,就算理所當然地被拒絕,至少自己的誠意感染了對方,他才會願意听自己把話說下去。可是竟然、竟然是這樣的理由。彌花沒有因緊張而顫抖,卻因這憤怒和不甘產生震蕩。難道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要受到貴史的庇護,才可能令對方听自己講話嗎?
自己所有丟臉的樣子、淒慘的樣子,倒霉的樣子,軟弱的樣子,全都被那個可惡的黑發男子看在眼里。削薄無情的嘴唇總是含著一縷嘲弄的諷刺,遮住半邊臉孔的劉海讓人覺得險惡陰郁。冷眼旁觀的淡漠,即使對于陌生人來說,那淡漠是如此理所當然,但不知為何,就是會讓彌花每次想起都覺得憤怒不甘。明明應該感激,卻又覺得不可原諒。
對,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該無償對她好。
可是、可是……雖然明白這樣的道理,還是無法釋懷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彌花並不了解,也不承認內心隱含的期待。
如果那一晚相遇時的貴史,會像景棋一樣,溫柔地照顧明明是陌生人的彌花。如果他能像浪漫小說的男主人公一樣,對落難少女施予最溫柔的援手……彌花根本不可能承認自己在期待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事!
她下意識地把吃過的所有苦,都加諸在貴史隆一的頭上。對啊!就是這樣不講理!因為心情本身,就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事。想著總有一天,要變成強悍的人,要變得最強悍最美麗,向那個總是帶著可惡表情的男人炫耀說︰「看!我很強悍呢。」
想讓那個嘲弄別人的家伙、把她當成弱者的家伙、自以為是她恩人的家伙……對她另眼相看。把她只在他一人面前感受到的劣等感統統償還。可是為什麼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遇到和那家伙有牽扯的人啊!
惱羞成怒的彌花因太過強烈的自尊心失去理智,調頭轉身的一瞬間。
「呀呀……」摘下眼鏡站起身的男子,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臂,帶著苦笑的聲音有著意外的清潤甘甜︰「你的自尊心未免太過強烈了,我並沒有說出任何對你無禮的話呢。」
第十章嫉妒
「把你們叫到這里,是因為比賽中途發生了有趣的事。」
照例坐在辦公桌後的,是一副老謀深算嘴臉的星夢工廠活動企劃人歐陽澈,而分別佔據在兩列沙發上的,自然就是FOF與EAA的兩組成員。
「您的信息還真是快捷呢。」紫黑色頭發的少年率先開口,略帶挖苦地諷刺道︰「真令人懷疑您是否在我們之中安插了間諜用攝影機啊。」
「沒錯!不管怎麼說,是靠我們才和倉木瑯取得聯系的!憑什麼要我們把機會拿出來平分啊,就算這是一個要求共享的年代,也還是太過分了!」坐在霧原身畔大喊大叫的,則是一臉憤然表情的橘發少年。
「是你們臉皮太厚了。」對列沙發上的嬌小少女旋即反唇相譏,「總是用一些耍詐的手法取勝,對我們不公平吧。」
「不公平?」霧原挑了挑眉,「新沼小姐,在我幫彌花整理個人資料的時候,可是從她的履歷里發現很多和你有關的事呢。」
「好了,」制作人不甚在意地握住手中的資料冊敲敲辦公桌,「不管怎麼說,如果出道CD由倉木瑯來制作,再加上本集團的宣傳力捧,一定會瞬間引爆!成為最受關注的新人團體!因此,經企化部開會決定,這次比賽要提前沖刺最後關卡。千本彌花、新沼真紅,你們誰能從倉木瑯那里,獲得CD的主打歌曲,不用說,這張CD包括簽約成為本集團正式藝人的合同就正式屬于誰!也就是說!現在就是比賽最後一關!」
「我不是說了這樣不公平嗎?」銀不肯輕易妥協,「是我們!是我們找到倉木瑯的!」
「可僅憑你們根本不可能請到他啊,」制作人淡然揚眉,「CD的預算,支付給對方的制作費用,這些可全是由我們集團來承擔。你們所要做的只是得到他的認可,這樣不是也相對輕松很多嗎?」
「好。」半晌都沒有說話的彌花握住了銀的手,「我們同意。」
她不想再受貴史隆一的庇護了,她要和真紅站在同樣的起跑線上,去爭奪同一件東西。然後,如果勝利了……復雜的視線掠向對坐的少年,而面貌清秀的男孩兒只是沉靜地傾听著,垂眸回避了她的注視。
由星夢工廠正面與金牌制作人倉木瑯接觸,請對方操刀旗下新團體的第一張專輯。然而由誰演唱,卻只有到了比賽的最後,才能知曉結果。擁有最終判定權的不是星夢工廠,而是制作人倉木瑯。
選誰唱他寫的歌是他的自由吧……那麼,彌花與真紅之前的努力到底算什麼呢?雖然對公司這樣反復無常的行為感到憤怒,卻也同時理解,能夠讓倉木瑯參與進這樣的比賽擔任評委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而倉木瑯願意接受的理由……
「她是個有趣的女孩子。」
彎眸微笑,像想到快樂的事般,唱歌似的說道。混血美型貴公子一邊愉快地彈著鋼琴,一邊回答在沙發上翻看報紙的男人好似不經意的提問。
「……仔細想想,她還曾在由你擔任評委的可愛少女大賽中,得過特別獎嘛。好像和我們特別有緣分呦。哥哥!」
「你到底要說什麼?嘮嘮叨叨會變成長舌婦。」將架在右膝的左腿放下,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坐姿,貴史隆一將報紙翻到新的版面,果不其然看到標有《世紀對決》的娛樂新聞,伴隨倉木瑯的大名出現在娛樂刊頭條,「哼,真沒想到你會參與這種無聊的事。」
「呵呵。」隱藏在鏡片深處的眼眸愉快地彎起,「因為不管什麼事,只要一旦和隆一扯上關系,就會變得很有趣。」
「我說過了,我和那女人沒關系!」
「呀呀。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男人,會如此刻意強調本身就意味有問題。」
「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男人?」黑發的男子挑了挑郁秀的劍眉,「那是在說你自己吧。我說,雖然你的鋼琴也算大師級,但我好歹工作了一天,已經很累了。我需要身體上的休息和精神上的放松,請你讓我安靜一會。」
「呵呵,我彈的歌曲全是有助睡眠的音樂哦。或者是我的問題讓你的心無法安靜呢!」回應青年俏皮提問的是貴史蹙眉沒好氣地回答,「我最討厭的三種人,就是嬰兒、老頭子,還有藝術家!」
「呀呀……抱歉呢,看來只要我持續待在你身邊,這三種人你早晚都會看見的。」
「……你很想被我趕出去嗎?」把報紙重重扣在沙發前的案幾上,表示貴史真的開始生氣了。
「好吧好吧。反正我最近都會搬出去住。你可以好好休息。」回給他一個不減俏皮的眼神,青年終于離開黑色的鋼琴。
「哼。你終于想通要獨立門戶了?」這倒是個好消息。
「不用擔心,」倉木瑯夾著樂譜走過沙發,彎下腰,月光般的長發,涼涼地灑落貴史的額頭,「因為要寫歌的緣故,我只是暫時搬去工作室小住。還會回來的呦,我親愛的——哥哥,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