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伯父在做身家調查嗎?」陳玉婷刻薄的笑睨一眼傅萍。
「我是在做身家調查呀!未來媳婦的家世、血源、身心狀況,我都得查一查,以免未來孫子遺傳到莫名其妙的怪病。」無視妻女憤怒的抽氣聲,涂岳文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傅萍,心中得意。
涂釋天握緊手中冰冷的小手,波瀾不興的目光掃過眾人,轉頭輕聲對身旁的人兒說︰「小萍,麻煩你去廚房拿甜點。」不妙!涂懷石與涂御風交換憂慮的一眼。
「好。」傅萍朝眾人勉強一笑,「你們慢用。」目送傅萍走進廚房後,涂釋天沉下眼神,淡淡的說︰「如果爸擔心的是孩子,我明天就去結扎。」他丟下一顆炸彈,炸得眾人膽戰心寒。
「你……你這孽子!」涂岳文一雙筷子指著叛逆的兒子,氣得頭頂快冒煙。「你說這什麼鬼話,你故意要涂家斷後嗎?」
「涂家還有懷石和御風,不會斷後的。」盡避態度桀驚不馴,他的眼神卻平靜得嚇人。
「無論如何,我不準你去結扎!」對於父親強硬的態度,涂釋天只是輕扯嘴角,笑意未達眼眸。
「那就請爸不要再針對小萍。」涂岳文深吸口氣,努力控制怒氣,知道大兒子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天下不是只有傅萍一個女人。」他視線轉向陳玉婷,這下之意非常明顯。
涂釋天也朝滿臉嬌羞的陳玉婷望去,笑紋輕得幾乎看不見。
「沒錯,但我只要她。」
「你……」涂岳文氣窒,在瞥見陳玉婷眼角難堪的淚水後,簡直是怒火狂燒。
「我不準你娶她!」涂釋天滿不在乎地笑了,「如果我偏要呢?」涂岳文被他挑釁的笑容激怒,「那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系!」
「爸!」
「老頭子!」
盡避眾人驚呼,涂釋天卻面不改色,黑瞳瞬也不瞬地盯著負氣的涂岳文,幾秒後靜靜起身離開。
☆☆☆
飯廳氣氛凝重無比,涂岳文在妻子兒女不諒解的目光中,力圖鎮定。
「爸還記得當年大哥離家出走的前一晚吧?」涂懷石首先打破沉默。
聞言,涂家人皆心頭一震,涂岳文臉上更是閃過心虛。
「現在提這做什麼?」
「如果爸不想再等個十年,就不要意氣用事。」
「二哥說得沒錯。」涂御風無奈地盯著別扭的父親,「大哥雖然一副好講話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極端自我,爸這樣威脅他,只會讓他更反彈。」這些道理涂岳文當然知道,當年他不過一時沖動,釋天就真的離家出走,原以為等個幾個月,他就會乖乖回來,沒想到他這一走,當真十年沒踏進家門,要不是妻子去把他拉回來,他還以為這小子要和他賭氣一輩子。
「我——」涂岳文張口欲言,卻在瞥見從廚房走出的儷影時猛然打住。
「伯父,請吃芒果蛋糕。」傅萍在涂岳文面前放下小碟。「最近芒果盛產,我照著食譜試做,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嗯。」涂岳文看看香軟的蛋糕,再看看笑得溫柔的傅萍,老實說這女孩笑起來還挺可愛的……
「伯父!」像是知道涂岳文的軟化,陳玉婷機靈地喊了一聲。
涂岳文心虛地輕咳了咳,「當然比不上外面賣的蛋糕。」像要印證自己的話,他馬上挖口蛋糕放入嘴里。沒想到蛋糕一遇上口水,松軟的面粉立刻在嘴中融化,夾層中的芒果顆粒隨著每次咀嚼,水果香味在口中散發。
好吃!涂岳文眼楮發亮,意猶未盡地舌忝舌忝唇。只可惜不夠甜……
他細微的表情沒逃過傅萍的眼楮,她吃了口蛋糕,微微笑了。
「還合伯父口味嗎?釋天告訴我伯父血糖過高,所以我只放了一半的糖。」
「嗯……還、還不錯……」涂岳文尷尬到結巴,似乎有些感動。
梁玉睨了眼愛吃甜食的丈夫,心底暗笑,沒想到一道甜點就能收服這個老頑固。
涂岳文邊吃邊打量傅萍,暗暗想著,其實有個手藝好的媳婦倒也不壞,只可惜性子軟了點,不過軟性子不代表沒個性。
他念頭一轉,兒子硬脾氣,不將嬌貴美艷的玉婷放在眼底,卻被溫柔的傅萍制得死死,柔能克剛,這道理果然不假。像今晚,素來無法無天的釋天居然顧忌傅萍的情緒,盡避生氣他百般刁難,卻只敢在傅萍背後堵他幾句,想來這孩子是極喜愛傅萍,但這麼一來,勢必就得委屈玉婷了。
想了又想,涂岳文終於想通了。兒子養了這麼大,說什麼也不可能斷絕關系,如果釋天非傅萍不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只能退一步,幸好傅萍還不算太壞,還沒嫁過來,就懂得關心他……
不過想通歸想通,釋天這渾小子看準他想抱孫子,居然威脅要去結扎,他若不出這口氣,也算白白多活這小子二十幾年。
「听說傅小姐家是單親家庭,上頭還有兩位姊姊?」
「是的。」傅萍在心里無聲嘆息,深怕涂岳文拿她家人做文章。
「我認為傅小姐的母親實在偉大,除了跟兩名不負責任的男人沒名沒分的各生下一位女兒,還能心無芥蒂地收養你。」傳萍小臉一白,聲音低而顫抖。「伯父,你怎麼批評我都無所謂,但請你不要侮辱我母親。」
「我怎麼會批評你母親,我對她的博愛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頭子,你說夠了沒!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梁玉突如其來的怒吼,讓氣氛僵得不能再僵。
涂靜竹瞪著悶不吭聲的大哥,心頭冒出火氣。「大哥,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就任爸欺負你女朋友——」突然左右兩側各被扯了下,她瞪了眼涂懷石和涂御風,悻悻地閉上嘴。
她的話成功挑起傅萍的心慌。她不想破壞他們父子關系,也不敢奢想涂釋天會為她頂撞父親,可當他真的半點支持都不給時,她卻覺得孤立無援。
他要放棄她了嗎?不然為何不說話,任由他父親這樣欺人……
暗萍深吸口氣,胸口卻悶痛得緊,絕望如潮水般一寸寸升高,她就要減頂。
「伯父,我母親一生所遇非人,境遇坎坷。伯父曾為人子,更為人父,卻不能以同理心去體諒我母親的辛苦,反而百般嘲弄,如果伯父認為這是大丈夫的作為,我也無話可說。」涂岳文重重拍了下桌子,「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
「我知道伯父不喜歡我,也表達得相當清楚,但我是我,我母親是我母親,請伯父不要將對我的負面情緒轉移到我親人身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絕不允許有人侮辱她親愛的家人。
「哼!」涂岳文狀似不悅地別過眼,但眼中閃過的一絲精光卻落入對面的涂釋天眼中。
「我希望伯父能明了一件事……」傅萍強自鎮定的嗓音終於出現哽咽,她沒勇氣迎視身旁兩道火熱的視線,只怕那眼里的鄙夷會讓她更加遍體鱗傷。
若傅萍肯看眼涂釋天,她會發現他盯著她握緊的拳頭,嘴角可疑地彎起。
「釋天是個成熟自主的男人,他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伯父能阻止我們交往,卻不能逼迫釋天去愛……他不喜歡的人。」即使他決定放棄她,她也要為他求得最後一件事——他的自由!
一顆水珠滴落桌面上,支離破碎,正如同她撕裂的心。
「我……」她慌忙抹去頰上的淚水,無奈越抹越多。「對不起……嗚……」她捂住嘴,倉皇的跑出飯廳。
涂釋天緊接著離席,臨走前投給父親一計別有深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