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玲瓏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回應。
「大師兄這回可慘羅,」能安捉到個話尾取笑說︰「惹惱佳人,結果可比得罪將軍或御史來得嚴重。」
但玲瓏接下去所說的話,卻讓除了上官銘以外的四人,全都傻在原地。
「找舅舅太慢了,我直接找皇上哥哥去!他若不把步險還給我,我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第九章
大內官中,曲徑通幽,玲瓏身手俐落,腳程飛快,一下子就甩月兌了幾名窮追不舍的官女,眼看著就快來到皇上的庭園所在——
「玉顏公主,請留步。」
「公公好大的膽子,竟敢欄我的路?」這個玲瓏無論是身上的錦鍛華服,或是臉上的傲色寒霜,俱迥異于平時的溫柔嬌悄。
「奴才不敢。」
「既然不敢,那還不快讓路!」
「但皇上此刻正在跟一位武林高手切磋武——」
「小歡子,」驀然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傳來,周圍人等立刻矮了一截,跪成一片。「你在嘮叨些什麼?」
「皇上,」玲瓏跟著跪下請安︰「民女上官玲瓏,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當今皇帝親自伸手來扶。「玲瓏妹妹,快快起來。」
「謝皇上。」
「你們也都起來。」並反手將劍交給了小歡子。「退下吧。」
「但是——」
「怎麼?」玲瓏狼狽瞪了小歡子一眼︰「連我都倍不過?你以為我會對皇上怎麼樣?」
「不是的,而是——」
「退下吧,」皇帝笑道︰「玉顏公主又不是外人,你緊張什麼?不如快去交代御膳房多做幾道公主愛吃的萊,就說晚膳要開在永安殿。」
「是,那奴才們先告退了。」
等他們全走了以後,年紀不人,但渾身上下,自有股令人望之凜然的氣勢的皇帝即笑道︰「瞧你把小歡子能嚇得,從頭到尾,朕就沒听他請過一句完整的話。」
「我有急事嘛,他偏在一旁羅唆,真是討厭。」
「來,坐下,咱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了吧,但你的事我可听了不少,全是精采絕倫的,你願意現身說法的話,朕倒也不介意再听一回。」
「我沒時間跟你說故事。」
她的直率並沒有引來皇上的不快。「哦?這麼說,你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羅?朕剛才就覺得納悶︰怎麼五顏公主今日會如此反常,一來就訓叱下人,然後又自稱什麼民女,最後還要來個︰‘吾皇萬歲萬萬歲。’奇怪透頂,朕分明記得她過去最愛說「‘萬歲?活一萬歲做什麼?哥哥這麼辛苦,真要活上一萬歲,豈不就要忙上一萬年、辛苦一萬年?不,我不要哥哥這麼辛苦,不要!’有時說著、說著,還會嚶嚶哭泣,實在可愛極了。」
玲瓏的表情隨著他的敘述漸漸緩和、軟化,最後終于情不自禁的喚了聲︰「哥哥。」
「這就對了,」他露出開朗、欣喜的笑容問道︰「說吧,找我有什麼急事?」
玲瓏即刻起身下跪。「玲瓏想跟哥哥要一個人。」
「要人?」
「對,要人,要一名被冤屈定罪的人。」
「被冤屈……被誰冤屈?」
「御史大人謝叔通。」
「原來是他。」
玲瓏的面色這才因為皇帝知道而乍現歡顏,隨即又蒙上一層陰影。
「他前日是才跟朕參奏了一本,但那名人犯心狠手辣、城府甚深、行事殘忍、意圖奸邪、濫殿無辜……總之他罪行累累,已到令人發指、無可寬宥的地步;你剛剛說你此次進宮,是為了要人!」他一臉驚詫,難以置信。「你對他有情?」
「是,」玲瓏頓感心痛如絞︰步險呀,步險,你好教人生氣,竟把五行門的責任,全數承擔,同時下跪。「玲瓏懇求皇上放了他。」
「起來說話。
「不,皇上不點頭,玲瓏就絕不起來。」
「玲瓏,你貴為公主,他如今可連一介平民都不是,真值得你為他這樣犧牲?」「皇上,玲瓏與他真心相愛,為他付出、為他求情,均出于自願,何來犧牲之說?」
「我叫你起來,先起來再說。
「不!」
「玉顏公主,你這是在做什麼?要脅朕?違抗朕?」
「玲瓏不敢。」
「分明在做,何來不敢?」
「皇上,我求求你——」
「這事沒得商量,不必再說。」
「連听我詳述一遍內情都不準?皇上,你當真忍心?」
「你可知他犯下的,是何等的重罪,」他已近乎疾言厲色。
但玲瓏一心惦念步險,完全不見退縮。「我只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由,而且仰俯之間,不愧天地。」
「放肆!他的死罪,乃是朕親定判下的,你這樣說,豈不直指朕是要誤殺了他?」
「確是如此,」玲瓏非但沒有因而收斂,反而繼續據理力爭︰「皇上若果不怕被視為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昏君,那就殺了他吧,殺了他,便休怪我——」
見她一直為個欺君罔上的人力辯兼求情,皇帝顯然也失去了耐性,于是立刻用不滿的諾氣打斷她說︰「休怪你如何?莫非你要跟著他殉死以明志?」
「皇上如果執意要處死步險,那就請先賜玲瓏死。」
「你……」
「皇上請息怒,我想你們都誤會彼此了。」
這個聲音!
「步險!」玲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青龍,你說什麼?」
「步險!」玲瓏卻已搶先一步,沖入了他敞開的雙臂之中。「皇上就要砍下你的頭了,你還待在這里做什麼?」
「誰說我要砍他的頭來著?」皇帝听得莫名其妙。
「他可是我的舞劍師父,不對我凶,我就該謝天謝地了,哪有我砍他頭的份?」
「但是,」玲瓏看看皇帝,冉看看步險;看看步險,再看看皇帝;還真是忙得不得了。「但是剛剛哥哥才說……」
兩個男人同時恍然大悟,不過步險只緊尸緊臂膀,把發言權全讓給了皇帝。
「我的天呀,你以為我要砍的,是青龍的頭?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要砍的是馬天行和王興的頭、與青龍何干?」
「原來如此。」
皇帝搖頭苦笑。「什麼都不弄清楚,進來官內就要人,看來姑姑說你長不大,始終是個冒失鬼,還真是一點兒都不錯。」
玲瓏卻不理會他,先做了個鬼臉,然後便邀步險︰「咱們走。」
「要上哪兒去?」皇帝問道。
「自然是回我們家里去,待在這兒听哥哥羅唆,真不好玩。」
「不成。」皇帝又說。
「步險,剛剛哥哥不是才說你是他的師父?那為什麼咱們不能走?」
「就因為他是師父,所以朕才想留他下來用晚膳呀,怎麼,連這你也有意見?」
「除非你把處決馬天行的過程說來听听。」
「嘿,朕什麼時候變成必須听你命令的人了?」皇帝啼笑皆非的問道。
「誰教你剛剛讓我擔足了心,後來還凶我呢,難道我就不能要回一些公道?」
「青龍,朕手頭上有一長串尚待字閨中的淑女名單,論容貌、身段、家世、素養、脾性……應該都不下於這位玉顏公主,所以你要不要再考慮———」
毋需跺腳的玲戲真正出聲抗議,步險已然笑著打斷皇帝說︰「多謝皇上美意,但步險此生此世,除了玲瓏,心中再容不下室個女人的影子。」
「朕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尋常百姓娶個三委四妾,亦不算過分,怎麼你就這麼怕她呢?」
「哥哥!」
步險愛憐的看了她一眼;再對皇帝說︰「不是怕,而是愛,愛到深處,難舍難分。’
皇帝笑道︰「罷了,罷了,能有個男人如此疼愛妹妹,朕應該跟著開心才是,玉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