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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同 第19頁

作者︰齊萱

「不是,是因為我突然良心發現,覺得和他在這里耍樂,對不起你那位遠在菲律賓的兄弟。」我刻意用輕松的語氣說。

他盯住我看了半晌,然後說︰「騙誰啊,意同,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什麼時候你才可以真正的拋掉那個不必要的身世包袱,勇敢的去爭取你想要的東西,而不是繼續不敢、不忍心拒絕根本不適合你的一切,尤其是感情?這個問題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卻一定要好好的問問自己,還有,我董承維之所以會當孫昌祥的兄弟,完全是愛屋及烏,看你面子的結果,你不要搞錯了。」

「承維……」我幾乎是用求饒的口氣叫他。

「算了,算了,誰叫我們都疼你呢,帶你去吃海鮮,順便介紹你認識我「最新」的女朋友好了。」

第十章蛻變

一腳踏出松山機場,便迎上夏日燦爛的陽光,可是我不敢架上太陽眼鏡,就怕「意同。」

「嗨,慕覺。」

「把眼鏡戴起來吧,瞧這陽光有多刺眼。你以為剪短了頭發,我就會認不出你來?」上了車,我照例不問他要帶我到哪里去,倒是他走的路線令我詫異。

「你知道我的小窩在哪里?」

「家同畫的地圖,還會有錯嗎?」

家同,我那最親愛的弟弟。

「你……全好了嗎?」

我的思緒隨著他的問題飄回到今年初回國後。

若說在美游學半年,除了找回自信的快樂以外,還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那便是媽媽答應在我回台前的兩周來美,母女倆結伴暢游了一趟美西,然後才趕在舊歷年前回到了台灣。

在旅游的過程當中,我們展開了二十幾年來不曾有過的心靈交流,有好幾次,還是在大聲對辯以後,取得淚流滿面的諒解。

「剛懷你的時候,我不是沒有想過墮胎,可是在醫院住了一夜,卻終究狠不下心來,在生下你之前,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要接受別人的勸告,打算你一落地,就將你送給沒有孩子的人家,自己重新來過,可是,」媽媽看我的眼光溫柔且慈祥,幾乎具現出她當年不舍的心情。「生你的那天,全醫院只有你一個女嬰,他們為你穿上紅色的衣服,抱來給我看,我一眼看到你,就再也舍不得送人,或許我是做錯了事,但你卻是無辜的,送出去,誰曉得人家會不會疼愛你。」

「媽媽。」

「我更不是沒有想過跟你的父親分手,但感情的事……」她迅速將話風一轉。

「你也知道我們兩人是在台北生活一年以後,才回到台東的,因為當時這里的民風實在太保守了,所以媽媽沒有辦法待在家鄉生下你,可是你知道嗎?在那一年內,你該打的預防針,可一針都沒有少打過。」

「怎麼可能?」我曉得回到台東之前的我,一直沒有戶口。

「我住的那里,別人家有小孩,他們會收到通知單,所以什麼時候該打什麼預防針,我都知道,然後我就會在那一天帶你去接受注射,每次都為你編造不同的姓名,並為根本沒接到的通知單,捏造不同的遺失理由,至今我仍然相信並非我的騙術高明,而是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可愛,所以那些醫護人員才會總是舍不得不為你打針,也幸好那些針雖然是偷打的,效果卻從不打折,你總算是活活潑潑的長大了。」

听到這里,我的淚水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

「意同,」媽媽看著我的眼楮中,也有淚光晃漾。「可是媽媽不曉得你的心中一直充滿著恨意、矛盾與懷疑。你恨你的父親始終吝于給你一個姓;你想要愛他,可是想到他的絕情,就愛不下去;你渴望愛人,卻又怕自己會像你的母親因愛而軟弱,或者會像你的父親因愛而傷透了周圍人的心,表面上他是既舍不下我,又不忍心離婚,好像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結果卻是在每個人的心上,都留下了更深的傷痕。尤其是你,意同,你太敏感,又太善良,什麼都想自己承受,你曉不曉得你這樣做,最心疼的人是誰?」

「媽!」我驚駭的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原來你什麼都……」

「你是我的寶貝女兒,」她模著我的臉,企圖為我擦干流個不停的淚水。「不是嗎?記住,不論你父親能不能要你,也不管我們的關系為不為這個社會所認同,你都是在媽媽全心全意的愛中誕生和長大的,除了這個,你還擁有許許多多的人的喜愛和照顧,我不要你再背負不必要的包袱,背著它,只會讓你的背越來越彎,讓你在別人的眼中,像是個駝背的人一樣,會讓你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有權不要你,只因為你血緣的另一半打從一開始就好像放棄了你,所以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同,你開始變得不敢得罪人,甚至當一段真正適合你的愛情出現時,你也會認為自己不配擁有,進而因為莫名其妙的恐懼,搶先一手摧毀了它,之後再任由自己陷在根本不適合的感情漩渦里,形同自虐。」

「媽媽!」這回我真是詫異到說不出話來了。

「意同,」目睹我吃驚的表情,她反而笑開來。「媽媽還不到五十歲,自認還算年輕,還來得及學習,更何況是你。讓我們都學著獨立起來,堅強起來,勇敢起來,好不好?命運,其實是由性格來決定的。」

「可是……可是……」

「可是我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是不是?」

我只能猛點頭。

「因為在你出國的這半年內,家同除了為到歐洲留學做準備以外,其他的時間幾乎都用來陪我,從和你個性完全不同的他身上,我終于發現到我們母女這些年來相處模式的不健康之處。我依賴你,而你則依賴著我對你的依賴,這樣下去,只會綁死我們兩個,一點兒……家同是怎麼說的?對了,一點兒建設性都沒有。」

我笑著說︰「你听他在胡說。」

「不,他沒有說錯,意同,現在媽媽先不告訴你,讓你回國後,自己用眼楮看,看我的轉變,然後我希望你也可以跟著一起打開自己的心門。」

其實不必等到回國,眼前的媽媽已經夠令我大開眼界了。

而回國後的所見所聞,更是讓我相信昔日的菟絲花,真的已經完完全全的月兌胎換骨。

除了每天固定在我們社區內的一家面包店幫忙烘面包、做蛋糕以外,她還添購了最新型的縫紉機,重溫她以前就擅長的車繡功夫,幫學生們繡學號,也幫熟客朋友繡衣服、枕頭套,甚至是新嫁娘嫁妝中的龍鳳被單。

在這當中有幾次父親過來,還得先跟她約時間,兩人才有機會共進晚餐。

我的媽媽,終于走出了她自己的一片天地,再也不用做一個等愛的女人,也讓我和家同可以更放心的去出國留學和規劃寫作。

在此同時,孫昌祥創下了首次于回國期間,沒有跟我踫面的紀錄,甚至一直到他回菲律賓的前一晚深夜,我才接到他的電話。

在電話中,他的聲音急迫且緊張。「意同,原來我前幾天撥的,一直是你家改碼前的電話號碼,才會像是打通而沒有人接听,我還以為你在氣我過年沒下去看你,天知道我每天都一大早就跑到飛機場去輪候補機位,還以為你連我的電話都不肯接了……」

在沒有開燈的客廳中,我默默的垂淚,只因為我完全清楚這個男人在撒謊,改碼後的電話,他又不是沒有打過,怎麼會突然「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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