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兩情相悅的人,並非冷尚雲。」
「不是冷尚雲,」歐陽鑫終于說得出話來了。「那麼是誰?」
「是飛揚。」
這回除了天闊,其他的人可都真是听得目瞪口呆,只差沒叫出︰「你瘋了!中邪了!」「你踫到飛揚了?她什麼時候、又怎麼會湊巧跑到黃龍去的?」天闊邊搖頭表示難以相信,邊越問越開心的笑道︰「對了,後來依依曾接到她從四川梢回去的信,也曾回了她一封信,告訴她你到這里來了。原來依依沒有猜錯,我那個表妹這些年來暗戀愛慕的對象,還真的一直是你這個粗心大意的胡涂蛋!」
「沒看出她是個女人的,莊內可不止如風一人而已。」
「好小子,馬上來將我一軍。沒關系,等你準備好登門求親時,我再看你要怎麼巴結我這位表兄。」
「過些時,免不了要求莊主大力相助,陪我赴成都悠然園一趟,了卻過往的恩怨,並成就日後的姻緣。」
「成都悠然園?」歐陽鑫再度出聲,「那不正是冷府嗎?」
「飛揚捐給依依的信,的確是發自一個叫作‘悠然園’的地方,」才趕到重慶府兩日,很多細節都還沒問清楚的天闊,這時也不禁驚訝有加的說︰「如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都快被搞迷糊了。」
「其實很簡單,冷尚雲便是雲飛揚啊!」提到已兩心相系的她,如風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
「什麼?!」所有的人卻似乎听得一頭霧水,更加困惑了。
「說來話長,我看我們還是先進舵里去,再讓我從頭說起吧,來……」如風爽朗的談笑聲,好似一下子便驅散了不少蜀境聞名于世的晨霧。
※※※
「你到底想把我帶到哪里去?你又究竟想要怎麼樣呢?」飛揚瞪住與她對坐的凌振問。
「干燒魚翅、紅燒熊掌、鍋巴魷魚、口袋豆腐、燈影牛肉、怪味雞絲、豆渣鴨子、蠶豆泥、珍珠圓子、雞油湯圓共十道正宗川菜點心,再加上‘窖香濃郁、醇和諧調、綿甜甘冽、落口淨爽’,享有‘酒美如詩’盛譽的全興大面,尚雲,我真不曉得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說著他自己已經夾了塊魷魚咀嚼起來。
「再怎麼美味的食物,再怎麼香醇的好酒,一旦放在你面前,都只會讓我惡心反胃而已。」
「可惜你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品酒吃菜,拿不出一點兒辦法來,是不是?」
「一切只不過因為你陰險狡詐,因為你不敢正大光明的來與我一爭高下,凌振,枉你還身為兩湖首富,名聞遐邇,我看根本就是浪得虛名。」
「罵得好!你罵得越凶,我心里越舒服,胃口越開,酒也越容易人喉。所謂兵不厭詐,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可都視為最高的贊譽哩。」
「你不但有病,而且顯然還病入膏肓,我真不曉得爹怎麼會挑上你作為他女婿的人選。」
「到底是誰挑上了誰,坦白說,尚雲,那還真是難講。」
「什麼意思?」
「誰不知道你爹是商場上的老狐狸,連挑女婿,都像在挑選貨品般的斤斤計較。財力、家世固然是兩大要件,但人品、素行、個性,也一直是他擇婿的重點,只要其中有一點瑕疵,就算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人,也照樣會被他給淘汰掉。」
見飛揚露出驚訝的表情,凌振顯然也有片刻的不解,但他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令尊一直沒有讓你知道他的用心良苦,難怪你會始終抗拒婚事,之前甚至還曾跟你那瘋瘋癲癲的外公出外一陣子,最近才倦鳥知返的回家里來。」
這是他所知道的「背景」嗎?應該也是父親為掩飾她驚世駭俗的行為,而編造出來的謊言吧?好,就讓他以為確是如此好了,他知道的真相越少,自己所擁有的優勢便越多,月兌身的機會也越大。
「不過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會讓你在還沒有嫁給我之前,就先遭劫吧?」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在我們的這樁婚姻中,到底是你爹先挑上我,或是我先看中你家,那還真是難講。」
「挑上你?看中我家?凌振,那我呢?身為你成親對象的我呢?」
「喔,你當然也很重要,如果沒有你這個重要的媒介,我如何能夠更進一步的染指你們冷家龐大的產業呢?」
「原來自始至終,你要的都只是錢!」
「沒錯,兩湖的農漁業所得,已經不能滿足我,比較起來,天府之國的農、林、礦、牧,無所不包的大戶冷家,就成為我最大的目標,更何況我們兩家早有淵源,七年多前的紅原銅礦,便是由我爹轉讓給令尊的。」
「你爹轉讓給我……」飛揚的腦筋迅速轉動著,突然靈光一閃的叫道︰「害死……害死紅原山谷中兩百多條人命的凶手,是你爹!是你爹,而不是我父親。」
「也對也不對,」凌振竟然還能笑出一口白牙說,「合作計劃是他們談的,但真正展開鏟除行動的人,卻是我。」
瞥見他凶殘得意的眼光,飛揚頓覺不寒而栗。「原先的合作計劃和後來的鏟除行動並不相同,至少有些出入,對不對?」
凌振聞言,立即仰頭大笑道︰「想不到冷柏秋那個大笨蛋,也能生出你這麼機靈的女兒,真是太有趣了。」
「原來害死如風他們兩百多位村民的凶手是你?」飛揚驚駭莫名的叫道。
但凌振卻一副像是在重提什麼光榮往事的應聲說︰「沒錯,是我。那是我老頭第一次將生意的觸角伸出兩湖之外,雖然找對了合作伙伴,卻擬錯了策略,什麼慢慢勸服獵戶移村,幫他們另外找個獵源更豐饒的地方,讓他們定居,當然必要之時,聘留他們下來共同開采銅礦,分享利益,也是行的。我可看不慣這種婆婆媽媽的婦人之仁。」「所以你便遽下毒手,只為了一個礦區,便不惜草菅人命,甚至還讓如風背負了七年多的黑鍋,飽受罪惡感的折磨,你實在太過分了!」
「那只能怪他自己命該絕而未絕,怪我派出的那二十名手下低估了莫如風的功力,以為他只是跟個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流浪漢練了幾手三腳貓功夫的粗人,因而隨便畫了他幾下,也沒確定他死了沒有,就將他丟進白河里。」
「隨便畫了幾刀?」飛揚真恨不得能當下就為如風抽凌振幾鞭。與如風並任楚雲莊莊主左右護法的她,這些年來,並不乏看到他袒胸露背讓大夫療傷的機會,更別提前些日子的耳鬢廝磨,難免觸及他頸背或胸膛肌膚的甜蜜了,而每次布滿他身上的那些舊痕,都比新傷令她在知道原因之前更加驚心,明白原因之後更加憐惜。當年若非表哥恰巧在河畔扎營駐足,如風的生命與沉冤,恐怕都已無緣再見天日。「那一刀刀見骨,下手毫不留情的做法,到了你口中,竟然一變而為‘只是’隨便畫了幾刀而已?凌振,你也太會為自己的良心開月兌了。」
「賤人,你果然與他已有肌膚之親,竟連他身上的傷痕也一清二楚。」
「你錯了,我只後悔沒有一意堅持,要他接受我的獻身。」「你!」凌振一躍而起,沖到她的面前來,但舉起的手,卻因為飛揚冷冽的瞪視,而遲遲無法揮到她臉上去。「冷尚雲,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要付出代價、償還血債的人是你。」飛揚沖著折回座位的他說。
「哦?是嗎?那不妨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其實莫如風活在這世上根本就是多余的,若不是為了要一並除掉他,我這次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布局興計劃了,還讓巧巧給他寫信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