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只要我夠努力,一定可以做到,這不是你教過我的道理嗎?
我相信程大哥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所以這件事,我一定辨得到,就像在英國十四年,每次遭逢困境,我總是能夠依憑你的鼓勵,達成目標一樣。
二十八朵黃玫瑰,代表有你在我心中的歲月,雖然我們實際認識的時間,並沒有那麼長,但是對我來說,「程勛」兩字,也就是今日之前,二十八年歲月美好的組合了。從此以後,我要開始實踐黃玖瑰的花語︰「別離」。希望忘掉你,不用真的花上我另一個二十八年。
再見,程大哥。
萬祈
珍重
小羽于選舉當日AM。4︰23
雪白的信紙飄落至程勛的腳邊,他的手指輕撫著玫瑰花嬌女敕的瓣沿,回想起那日在車中猝吻羽嫣時,她如花瓣上輕顫露珠的紅唇。
這是生平首次,他覺得「風影海」並非他人生最重要的目標,至少已並非唯一的重心。
但是——
驀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正在進行的更衣,是啟鵬他們等得不耐煩,打電話上來催他了吧?
程勛一顆正無處安放的心,總算因為想到他們而稍微回暖起來。
于是他馬上接起電話來,聲含笑意的說,「喂?才剛洗過了香檳澡,這回又要我忍受什麼——」
「程勛。」陌生的蒼老聲音,卻又有著教人難以解釋的震懾氣勢。
「是,我是程勛。」不知道為什麼,程勛只覺得心頭涌上一股沒來由的抗拒,讓他直想把電話給掛上。
「我是江信吉。」
簡單的五個宇,非但顯然費盡了話筒那頭老人的力氣,也令程勛全身的肌肉都立時繃緊,情緒亦跟著迅速武裝起來。「你好,江先生。」
老人的呼吸一窒,似乎沒有料到程勛的反應會如此疏離與冷淡,而且單刀直入,毫不拖泥帶水,因此話聲隨即轉為蒼茫。「恭喜你,無黨無派,還以最高票當選,不簡單。」
「謝謝,這應該要歸功于有父有母在天庇佑,加上有親朋好友在身旁的扶持吧。」程勛早料到在開過昨日的記者招待會後,可能會掀動什麼舊塵,但真正面對時,心中的不快,卻仍遠在他原先的估計之上。「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江先生,那我恐怕要——」
「程勛,江聖文這個名字,對你當真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怎麼會?江聖文是我的父親,這個名字對我而言,自然有重要的意義。」
「他是我的長子啊。」
「可惜你早忘了‘虎毒不食子’的道理。」程勛森冷的回應。江信吉究竟想要如何?要他認祖歸宗,喊他一聲「爺爺」?他不至于如此天真吧?
「那並不是我——」老人似乎有意辯解,但程勛卻無意再往下听。
「的確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本意,是想拆散他們,就算會搞出人命,亦在所不惜,但你原本想要除掉的,應該是我那可憐的母親吧?」
信吉听到這里,終于重重嘆了口氣,好像是知道現在無論再說些什麼,程勛也听不進去了。「總而言之,我很欣慰聖文有你這個孩子,你跟阿靜一樣,都是好孩子。」
「阿靜她……」程勛的渾身一震和臉色轉白,都是信吉看不到的。「她是誰?」
「是聖文弟弟昭正的女兒,嫁在美國,養了一對活潑健康的兒女,兩個都讀小學了,非常幸福快樂。」提到唯一的孫女和兩個外曾孫,信吉的口氣自然轉為愉悅,好像完全沒有發現到奇怪的一點,那就是為什麼剛剛還急著要掛斷電話的程勛,這時又會有耐心听起他的閑話家常。「就是太少回來,說什麼現在的生活很好,以前在台灣的種種,都已經不復存在,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她是個聰明人。」程勛用連自己都無法相信,卻明明輕松起來的口氣說。
「你說阿靜啊?是啊,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爸爸亂來的那一陣子,是曾經不太好過,叛逆得很,但現在可好了,女孩子家嘛,有丈夫疼,有小孩忙,夠啦。」
被啦。
剎那間,程勛頓覺內心深處,有個被他刻意封住的角落,正在緩緩的剝落,慢慢的復蘇過來。
對啊,十幾年來的自我懲罰,應該已經夠了吧?
然而他的沉默卻被江信吉誤當成無聲的排斥,因此,接下來便只听得他自嘲的說︰「對不起,人老了,說話就東拉西扯的,沒個重點。」
「無所謂。」程勛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開始前所未有的輕松起來,以前遙不可及的一個夢想,現在也彷佛變成為真的能夠憧憬的目標。「謝謝你打電話來。」他由衷的說。
「程勛……」信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夠親耳听到他轉為和緩的口氣,不禁再度低喚他的名字。
但程勛已在一聲,「再見。」後,輕輕的收了線。
※※※
「喝一點鳳麟月桂冠,是之俊特地從京都帶回來的名酒喲,听說已經有三百四十幾年的歷史了。」
從孝安手中把酒杯接過來,羽嫣淺淺一笑道︰「是駱先生燙的?」
「你要不要也叫我雷小姐啊?」孝安取笑她說︰「駱先生這個、駱先生那個的,你不累,我都先累了。」
「好嘛,好嘛,以後我記住就是了,一時之間改不了口啊,況且你再過三天,就要成為駱太太了,叫你雷小姐干什麼。」羽嫣啜了一口清酒後問道︰「快要結婚了,緊不緊張?」
「一點兒也不,反正在台灣當新娘最簡單了,只要你肯任人擺布,哪還會有什麼問題。」
「那可不一定,如果不是司奇的魅力大,你願意讓人擺布?少唬我了。」
「好哇,不過在他這里住上十來天,就什麼話都幫他說了,你還真好收買。」
「謝謝你們,孝安。」羽嫣將本來就只有一小杯的清酒一飲而盡後,便把杯子往旁邊的幾上一擱,改而拉起她的手來說︰「還有,對不起。」
「喂,你是不是在修天文學碩士時,連帶學了外星語,不然我現在怎麼一個字也听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孝安!為了留我住下來,害得你和司奇不是搬到市區的小套房去,就是住回你家,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再說多少句對不起和謝謝也不夠哇!」
「你肯留下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就是最大的回報了,謝什麼?更何況能住到因為太小,所以我一秒也不會月兌離他視線的小套房去,司奇才樂呢,不然到我家里,有爸媽寵他,口口聲聲說以後要他多包涵我的火爆脾氣,也讓他比什麼都還得意,難怪他這十幾天下來,自己飯店的大套房還待不到兩晚。所以要謝,也該由他來謝你。」
羽嫣搖頭苦笑道︰「我說不過你,幸好志宏說他幫我找好的房子,明天就可以搬過去了,否則你們結婚當晚,家中多了顆大電燈泡,那我豈不成了大殺洞房花燭夜風景的罪人。」
「這幾天過來略做布置整理的工人,沒有吵著你吧?」
「沒有,反正就像司奇說的,也沒有多少地方需要做大更動,只要一切以能夠放孝安的東西為先就好了。」羽嫣故意學著司奇的吩咐說。
「說得好像我是個瘋狂的購物狂似的,其實我們兩個有一個原則最投契,那就是任何東西,都越簡單越好。」
望著孝安渾身洋溢著彷佛足以具現成形的甜蜜氣息,羽嫣情不自禁的吐露道︰「孝安,用不著我說,你也會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幸福,對不對?」
「就像三天後你也會穩穩的接住我丟給你的新娘捧花一樣?」不料孝安卻給了一個她壓根兒也想不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