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拜托你的,好不好?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從來不曾強求過你什麼事,對不對?坦白跟你說吧,」他耙了下頭發。刻意裝出懊喪的表情。「今天我接到了我太太寄過來的離婚協議書。」
孝安聞言,頓感大吃一驚,馬上就找了塊路過的平台,把車子停了下來,眼前正好是一滿盆地璀璨的夜景。
「你是說大嫂她……?」
「她說我若再不辭掉工作,飛到加拿大去跟她團圓的話,那這段婚姻就再也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
「你不過去,她可以回來啊,難道說除了你放棄工作。或放棄婚姻之外,就沒有第三條路好走了?」
「對她而言,的確是那樣的。」
「那麼,」孝安沉吟了一下。「你自己覺得婚姻重要?或工作要緊呢?」
「對我來說,其實這兩項東西,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炯炯的目光,突然朝孝安掃來,攪得她渾身不自在。
「這樣啊,」孝安手扶著方向盤,急思月兌身之道,該死的,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剛剛自己就不應該停車的,更不應該因為在戒毒所里的巧遇,便讓車子突然發不動的他上自己的車,答應送他一程。「換句話說,也或許工作與家庭,對你而言,都一樣重要,所以你才會如此為難,不曉得該如何抉擇才是。」
「不,孝安,其實這些年來,我真正看重的,就只有——」
「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家去,讓你一個人靜下心來,好好的想想,畢竟這麼重大的課題,需要——」
「孝安!」勝暉突然撲過來。右手按上門邊,左手則靠著駕駛座椅,把她堵在自己的雙臂里。「你不要再躲避我了,好不好?若不是因為你也身在警界的關系,我早就離開這門行業了。」
孝安瞪視著他逼近的臉,一邊叫自己冷靜,一邊也叫他冷靜。「勝暉,你先坐好,讓我開車送你回家里去,有話我們到時再慢慢說,好嗎?」
「不好,孝安,今天我一定要把話跟你說個明白,我喜歡你,我已,經偷偷喜歡你好幾年了,前年敏青移民時,我本來就想跟她做個了斷,以便能夠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但你對我卻始終不假以辭色,讓我進退兩難,可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我發現自己對你的愛慕非但沒有消褪。反而越來越濃、越來越烈,今晚我一定要——」
「你住手!不要亂來啊!」孝安見他居然得寸進尺的往自己欺身過來,除了曲起腿來抵住他意欲貼近的身子外,還迅速推開車門,想要跳出車子。
豈料他來勢洶洶,隨著車門的開啟,竟然與她一起跌下了車,並且緊跟在她後頭,進而逼得孝安半躺上車後廂蓋。
「孝安,我對你真心誠意,相信你對我也並非完全沒有感覺。為什麼你偏偏要壓抑你自己呢?為什麼不放縱一下感情,承認你對我也有——」
「放開我,秦勝暉。」被他扣在身下的孝安,仍然不慌不亂的說︰「趁一切都還不算太復雜之前,我拜托你住日,不要再說,也不要再胡涂下去了。」
「我不胡涂。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而且我要的也不多。只渴望一親芳澤,孝安。一吻足矣,只要——」
他並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孝安已經用師承自他的柔道。把他摔倒在地,但自己卻也並非毫發未損。因為在被摔的時候,勝暉出於本能的手勢,仍硬生生的扯落她頸上的鏈子,讓孝安頓覺脖子上一痛。
司奇的車子在此時趕到。明亮的車燈照得孝安立即別開臉去,秦勝暉則因而瞥見她那敞開項墜中的照片。
「孝安!」把車子隨意一停後,他馬上跳下來奔到她身邊去。
「不要!’,孝安用力拉住他的臂膀,不讓他朝仍仰躺在地上的勝暉揮拳。「我沒事,秦督察只是心血來潮,突然想驗收一下我的柔道成績而已。」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司奇怒道。
「帶我走,司奇,送我回去。」孝安仍緊緊扯住他,一副死也不肯放手的樣子。
「但是——」
「秦督察,謝謝你手下留情,車子你暫且開回去吧,今晚我請駱先生送我就好,另外麻煩你把我的項鏈還給我,好嗎?」
勝暉一言不發的遞上那條被他扯斷的白金細鏈,司奇一手搶過之後,便在孝安的半推半拉下,雙雙坐回他的車內。
「你隨便坐。我去洗把臉。」雖然沒有明說。但司奇仍彷佛與她有默契般的。是把她送回到自住的小套房,而非位于郊區的雷宅。
十來坪大的小房子,由簡潔的家具和隔間全部打通的設計,可以看出女主人平時的忙碌,以及俐落的個性。
司奇在水藍色的沙發床上坐下,攤開手掌,凝視那橢圓型墜飾中的自己。
照片里的他半側著臉,好像正在跟什麼人說話,一看即知是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拍下來的。
老天爺,司奇在心中叫道︰孝安,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謝謝你送我回來,請把項鏈還給我。」一只白哲的手掌伸到他眼前來說。
司奇仰起頭來,發現不知何時,孝安已經從玻璃磚後的浴室走出來。
「我帶回去讓自己店里的師父幫你修好以後,再送過來給你。」
「你不是想躲我嗎?干嘛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多餘的聯系?」
「孝安。」
「還給我!」
「另一邊這兩位是……?」
「我爸媽。」
「為什麼要把我跟他們放在同一個項鏈墜子的兩邊?」
孝安咬住下唇,不肯回答。
「孝安?」他的聲音仿佛更輕、更柔了,令孝安幾乎就要無力自持。
于是她終于迎上他熾熱的凝視,清晰的說︰「因為這樣,我最在乎的人,才可以離我的心最近。」
司奇听了什麼都沒說,反手將項鏈放進她的掌心,再用力一扯,就把她給帶進了自己懷中。
孝安的反應則更快,仿佛早就計畫好似的獻上紅唇。立刻讓司奇忍不住將她推倒到床上去,再用自己的身子牢牢的覆蓋著她。
唇舌的交纏,根本不足以宣泄他們對彼此的眷戀,孝安的縴縴十指穿進他濃密的發問,恣意搓揉,如同他在她背上不斷摩掌的雙掌。
身分的對立、敵我的分界、罪惡的陰影,在身子緊貼到幾乎不留一絲空隙之際,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比起昨天以前,在極限邊緣奮戰的悲哀掙扎,和明天之後,又得在現實外環編織的虛幻夢想,孝安發現自己更想要擁有能夠用身體感受到真實的現在。
而所謂的「真實」,便是眼前這個男人,這個雖然什麼都沒說,她卻已經完全明白他的心意的男人,這個二十六年來,首度真正進駐自己的芳心。從此並一再長驅直人的男人。
或許日後她將為此而付出龐大的代價,但在徹底沉醉於他的瘋狂親吻與火熱擁抱中的孝安,實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就在孝安彷如置身於一團火球當中,腦袋也只見一片火紅時,司奇卻驟然抽開了身子,令她覺得無限空虛。
「司奇?一她一雙眼楮迷述蒙蒙,彷佛還找不到焦點似的仰望著他。
「我的天啊。孝安,」他在她的眉心問啄吻了一下。「你再繼續這樣看著我,我就真的會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了。」
「是嗎?」孝安露出嬌俏的笑容說︰「包括讓我一樣意亂情迷的事在內?」
「不要試探我,女警官。」
一句「女警官」,正似一盆兜頭淋下的冷水,立刻讓孝安清醒了大半,而由她的表情看出端倪的司奇,眼神也隨即黯淡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