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心中有數,就要想辦法堅持到底,」喬依說︰「回家休息吧!拒絕他的第一步,就是照常生活,照常工作,表示你可以完全不受他影響,就算五髒六腑都已因苦忍而傷痕累累,外表你還是得撐下去。」
對,舒晨扶一扶墨鏡,喬依說的沒錯,就算回到家後,她關起房門來會立刻癱倒在地,不成人形,在別人面前仍得展現最最光鮮的一面。
「舒晨,早。」
舒晨猛一抬頭,發現招呼她的人竟然就是爾飛,不再是純然的白,也不再是完全的黑,而是米色的短抽襯衫和咖啡色的長褲,柔和的顏色,是在反映他不再偏激極端的性情嗎?
在舒晨尋思的時候,其實爾飛也在打量她,眼前的舒晨,已完全褪去年輕女孩的青澀,白色絲質上衣,腰閑打褶的深藍色及膝窄裙,除了藍紅相間,繞過領子垂到胸前,打了個松結的絲巾和扣在耳上的金圓形耳環外,身上再沒有任何多余的配件,一派優雅大方。
「我送你去上班,順便在路上聊聊,昨晚我出現得太突然,想必嚇著你了,對不起,我應該事先通知你一聲的。」爾飛仿佛想看透她似的,一直盯住她的墨鏡看,而舒晨則氣自己明明有墨鏡的保護,為什麼仍有被他一眼看透的錯覺?
「是的,你應該事先用電話跟我聯絡,早一點明白我的態度,也就用不著白跑一趟,還在美國待這麼久,耽誤了公事。」
「舒晨,昨晚我听你講話,似乎對我國目前的情勢十分了解,為什麼最近我們國內的一件傳聞,你卻反倒一無所知?」如果她略知一二,他也就能順勢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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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問他是什麼傳聞,但轉念一想,也許根本沒什麼傳聞,他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要引發她的好奇,看看她還關不關心有關于他的一切而已,哼!她偏不上當。
「我對中東諸國之間的恩怨,以及他們國內的種種爭權奪利的丑事向來無興趣,昨晚所說的一切,全都是曾為貴國設計過水利工程的書銘跟我提的,我也就只知道那些而已。」
「啊!水利工程,」爾飛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說︰「娜法蒂婷水壩,你還記得那鐘乳石洞內的房屋嗎?自從你離開之後,我就再沒有讓任何人進去過。」
那幽靜的河、童話般的幻境、五日的纏綿……結果!舒晨斷然的說︰「我全都忘了,年少時的往事,哪一樣不是沖動魯莽下的產物,誰有閑功夫去記那些事。」
「你在撒謊,舒晨。」他冷靜的說。
「我沒有。」
「有,如果你不是怕你那雙眼楮會出賣你,為什麼不敢摘下墨鏡和我講話?」
「對不起,這里是美國,不是你的薩拉丁,我更不是你的子民,無須對你頂禮膜拜。」
「舒晨,」爾飛好像已準備讓她發泄個夠的樣子。「上車吧!車上備有早餐,我想你一定是餓了,火氣才會這麼大。」
懊死的!為什麼他對自己的習慣仍記得一清二楚呢?舒晨瞥一眼房前那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面無表情的說︰「對不起,我既不是貴國的王妃,也不是什麼公主,坐不起那麼豪華的車子,而且——」
「而且我已經要送她出門了,請你不必費神;」身著睡袍的保羅,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說,一手環住舒晨的腰,一手朝爾飛揮舞,權充招呼,再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早啊!親愛的,怎麼起來也不叫我一聲?」
瞥見爾飛迅速轉為冷冽的眼神,舒晨的心中不禁掠過一陣快意,原來以眼還眼的報復,竟是這麼痛快的一件事。為了讓他也嘗嘗自己這多年來深受的嫉妒之苦,舒晨便索性轉身勾下保羅的頭,在他嘴上啄吻一下道︰「早,我看你睡得熟,舍不得嘛!」
「走吧?」保羅甩一甩手中的鑰匙說。
「嗯!」一直到車走遠以後,舒晨才放松身子,大大嘆了口氣。「謝了,保羅,是喬依教你出來幫我解危的吧?」
「你真了解她,為了叫醒我,她差點沒拿你的平底鍋敲我的頭,好不容易才弄醒我,幸好趕上了,」保羅模一模說道︰「可是舒晨,你確定我沒有幫了倒忙嗎?」
***
「我們真的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一起用晚餐,好嗎?」
今天舒晨不上晚班,正打算打開車門,早點回家去休息補個眠時,左手突然被捉住,害她嚇了一大跳。
「爾飛!」
「是我,」他說︰「我已經等了你一整天了,看來你早上那名男友並不在,跟我去吃頓晚餐,好嗎?」
「沒有用的,爾飛,我不想和你約會,我們現在的身份比以前還要懸殊,我也不想上報,做什麼國王的花邊新聞,所以可不可以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好,你不想約會,」他避重就輕的說︰「那就不去浪漫的餐廳,不點燭光,不跳舞,不說甜言蜜語。舒晨,飯是一定得吃的,我很想念此地韓國餐廳里的傳統小菜,就算是陪朋友吃一頓飯,如果你堅持,我們甚至可以各付各的,這樣好不好?」
舒晨想了一下,本來想搖頭的,心中卻明白他說的也有理,而且他若是有心找她一談,那遲不如早,越快與他做個了斷越好。
「距離這里二十分鐘車程,有家不錯的韓國餐廳,店面不怎麼起眼,菜卻是一流的,你跟著我來吧!談完之後我就回家,同不同意?」
「同意,但有一個條件,你搭我的車,」他做個手勢,請舒晨先听他講完。「我自己開賓士來,沒有司機,沒有隨從,沒有保鏢,你不必緊張,最重要的是,我看你帶著兩個黑眼圈,一副隨時都會睡著或暈倒的樣子,我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你在高速公路上撞車。」
她很想跟他說,就算撞死也比跟他同處在一車內要來得好。但她真的是累了,而且現在的她,有不只該為自己保重身子的理由,的確不能冒撞車之險。
一路無言,進入餐廳,點上兩客烤牛肉後,韓國那特制的小菜便一小碟一小碟的端上來,幾乎布滿了整張桌子,少說也有十來樣。
「你干嘛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爾飛問道。
「還不是因為有你在。」舒晨沖口而出說。
爾飛露出迷人的笑容說︰「是嗎?我們不過是一對普通的朋友,這餐廳又毫無情調可言,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如果還做得成朋友,當年又何必……」老天,她又多愁善感了,舒晨連忙叫自己不要再往下想,否則今晚鐵定會全盤皆輸。「對了,你這一次怎麼能如此輕易外出?而且身邊都沒有侍衛隨從?」
說啊,想解釋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爾飛有滿腔的話想跟她說,但是——
「算了,你們王室,想做什麼會沒有辦法呢?更何況是深受人民愛戴的國王,我想保鏢人員一定都在附近吧,除了保障你的安全外,也幫你擋掉記者們的刺探。對了,怎麼好像你這次到美國來,傳播媒體都渾然未覺的樣子?」舒晨越想越奇怪。
「如果有新聞記者過來包圍我們,你會先擔心我的安全呢?或是自己的曝光問題?」他又再次閃躲了她的問題。
「都不是,我最擔心的是見報之後,可能會傷到我很親的一個人。」
那霎時放軟的口氣、一臉的溫存、雙眸的柔情以及掩飾不住的憐惜,看得爾飛心頭大震,令他立刻自問︰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不問還好,越想心不禁越亂。打從回來找舒晨開始,他便深信雖然會有阻礙,但是憑藉過去的深情,憑她沒有在這四年多里結婚的事實,憑他鍥而不舍的追求,就算她是鐵打的心腸,也會有被他打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