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听出她話中有異,夜香驚了一驚,顫抖的聲音說不出的害怕,「格格?」
轉過身來.和重華一樣的丹鳳眼中滿是威嚴、瑞瓊將兔子放在膝蓋上,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只嚇得夜香渾身顫抖,一下子跪倒。
「格格,格格你……」
「不用怕,只是……我以後都不大可能是‘格格’了。」微微笑著,心中是無比的解月兌,但是也是無比的悲哀。
「格格?」
不解地抬起頭來,看著一瞬間變得如此成熟的女子,夜香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格格想說什麼。
瑞瓊溫柔地笑著,眼楮望向窗外,外面一色碧空如洗,綠樹搖曳,鳥語花香。想要看看一直听說但是沒有親眼見過的江南,想看看隨風蕩漾的金色麥浪,也想和一個自己愛著、也愛著自己的人相執手,就此白首共老。
入夜,月斜星斗稀。
瑞瓊匆匆拿了一些細軟,避開侍衛耳目,跑到以前經常溜出王府的南邊小門,卻不料跑到那里的一瞬間——靜立不動。
無數火把瞬間燃起,照亮了半邊的天空,眾多侍衛之前仁立的正是自己的阿瑪。一模一樣的丹鳳眼中既是不忍也是不容抗拒的殘忍,瑞瓊笑了出來,清楚地知道不管自己怎麼逃怎麼走,都逃不開自己的宿命。
「將格格關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到皇上的六十大壽為止。」
所有的命運在那一天糾結。
幕九︰相思休問定何如
八月十三,當今乾隆帝生辰,舉國同慶。
入夜,正殿之上,萬壽之宴,後妃王公,文武百官,人人歡笑,無不欣然。端坐龍椅之上的天子,雖已是花甲之年,但是依然目光如炬,神采奕奕。龍目緩緩掃過殿下眾臣,心中歡喜,笑聲連連。
瑞瓊一身盛裝,默默低頭坐在額娘麗虹身邊,不發一語,心中卻好像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想要壓抑卻壓抑不下。
人想去注意的,但是偏偏就留上了心。看席間沒有宗禮的身影,倒是看到那個一看就害怕的端王爺落座席中。過了一會兒,等到宴會高潮的時候,皇上拈住龍須,微微笑著,朗聲宣布著自己的決定︰「如今大下太平,舉國同慶,朕今天真是高興極了。不知不覺度過了六十載……」
眾人齊齊拱手拜倒,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之間龍心大悅,笑意連連。過了片刻,揮揮手,讓那些聲音停了下來,這才說起正題。
「所以呢,朕想當上一回月老,撮合一對金童玉女成就好事,喜上加喜,豈不甚好?」
瑞瓊心中一跳,知道該來的總是逃不了,而麗虹也伸出手來,握了握「她」手,緊緊捏住。
「德郡王。」
「臣在。」重華身于向前,來到殿正中,恭敬地跪下磕頭。
「端王爺。」
「老臣在。」端王爺顫顫巍巍地走到重華身邊,同樣跪下磕頭。
「如今朕把德郡王的掌上明珠多羅格格指給你家貝勒宗禮,討得如此聰明伶俐的孩子做兒媳,你們家宗禮還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啊。而你們兩位,以後于明于暗,該看開的也就看開吧,同殿為臣,計較那麼多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皇上慧眼如炬,怎麼看不出來下面臣子的明爭暗斗,只盼得這場聯姻可以讓戰火消逝.從此得來安寧才好。
「喳。」
還能說什麼,看來日後就算斗來斗去也不能當著皇上的面了,不過,到底還有沒有斗爭的機會?兩個人心照不宣,卻也不動聲色。
「很好,那麼端王之貝勒宗禮,德郡王之多羅格格瑞瓊,上前來。」
瑞瓊心中一動.不想過去,身子卻被額娘推著向前。站到皇上的面前,行了大禮,就被幾個持女扶著向一旁站去。一邊宗和卻慌慌張張地從殿外跑來,行了大禮,隨後站在瑞瓊的身旁。看著他們郎才女貌,確是一對才子佳人,眾人在夸贊嘆連連。
「那麼,等到壽宴結束,你們就……」
突然,皇上身邊的小太監一下子撞過來,撞入皇帝的懷中,又一個踉蹌,向著台下落去。就在人們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下面伺候的宮女、垂手恭候的太監,還有沒有退去的雜耍藝人之流,快速向居中的皇帝那里沖去,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還來不及反應這一連串電光火石般的行動,那邊一道明晃晃的刀鋒就向著老者砍去。
比任何人都快的,從殿外沖進一道白光來,幾個盤旋,就听到那些人發出短促的「唉呀」「哇」之類的聲音,就此僵立不動,顯然是給人點了穴道動彈不得。這一下人們才回過神來,一下于整個場面都亂了,人們高聲叫叫著,御前侍衛沖了過來急忙護駕。
明明場面亂成一團,瑞瓊也夾雜在來回逃散的人群中,但是眼楮卻一直盯著解除了危機的兒
已經七天沒有見到的容顏,消瘦了些,但是似乎精神很好—一
眼淚涌出,模糊了視線,似乎沒有遭到什麼毒打,他們畢竟是一伙的不是麼?如此一想,原先的感動全都變成了憤恨掙扎,瑞瓊咬住嘴唇,用盡全力壓抑自己想要沖過去撲人緇衣懷中的沖動。
直到皇上大喝一聲,猛地一驚。才惶惶然地收回紊亂的心神。
被御前侍衛團團圍住的白衣少年,正是緇衣。他衣白如雪,長長地拖曳在身後.隨著風一吹就會消逝的身子輕輕蕩漾出溫柔的水波,也讓大殿之上輕蔑的目光轉為驚艷,甚至更深更深的感情。
不顧周圍的虎視眈眈,他微微一笑,向著巳經被眾人簇擁上龍椅的皇上走去。
緇衣神色從容,清楚地知道無論是成也好,敗也好,自己都不可能走出這個殿門.但是盡避如此,他還是毫不遲疑的,向著自己生命的終結走去。
為什麼緇衣會出現在這里?轉念一想才覺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他們布置了那麼多,準備了那麼多,為的還不就是這一刻?
瑞瓊感覺到手掌中汗水滿布,想要制止這一切,奈何喉嚨干澀,一個字都吐下出來。
「大膽!無理之輩!’
一邊侍衛大聲喝斥,一時間兵刀立現。雪亮的刀鋒閃過緇衣的瞼,為那張本來就格外秀氣的容顏更增加了一種淒美。微微一笑,緇衣垂下眼瞼,不理睬那些兵刃,反而從容地走到更靠近皇上的地方,恭敬地下跪叩拜。
緇衣清楚地知道,無論事情的結局如何,自己也絕對是死路一條。听到「平身」的聲音響起緇衣緩緩地站了起來,平靜無波的目光筆直地看向居中的王者。
燻貂珍珠的珠項冠下三角星眸不怒而威,雖已是六十的老人,卻依然看不出任何衰老之態。江牙海水瑞罩披肩、石青綠絲面貂皮金龍褂子、黃緙絲二色金面黑狐欣金龍袍,都散發出讓人不可直視的皇家瑞氣。
「雖然朕想稱贊你護駕有功,但是你來的實在太巧……巧到了讓人懷疑你和他們是不是一伙的地步。」
懊笑還是該怕,緇衣卻只是淡然地站著.將蘊藏著千言萬語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一邊同樣站著的瑞瓊。
一時間千言萬語無法言表,化作微微一笑,看得瑞瓊眼眶一酸,眼淚幾乎掉下。
「草民來到這里,並不是湊巧,而是早就知道有人密謀在六十大壽的時候刺殺皇上。之所以冒著生命危險闖入面聖,就是想將隱藏著的一個大陰謀說出來。」
抬起頭來,年輕的悲泣的聲音緩緩流過,帶來一點點山邊泉水流動落花飄零的蕭瑟,打動著王者的心,同時也讓所有人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