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的,所有的想法在這一瞬間都沖得好淡好淡,都隨著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變得輕松。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完成你的心願為止。所以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讓那個男人如此逍遙!听到了沒有?!」
「……」
孔火離抱著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著,目光堅定,而心中也下了決心。
自己身上功力沖破了束縛的枷鎖,正從丹田中急速涌上,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完全恢復功力,到時候就不用受這女人的要挾了。但是,為什麼還是不想離開呢?事到如今,究竟是「事實」造成了「結果」,還是「結果」找「事實」做了借口?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系,錯綜復雜、難以捉模。
總之,他絕對不能放任她就這麼孤苦無依的一個人,他絕對要完成她的心願!不問理由,也沒有什麼理由,要說有那就是他看見了不能不管。
拒絕想那麼多,也拒絕去思考那麼多,他緊緊抱著這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女子,動也不動。
呼吸急促再逐漸平緩,然後輕微得幾乎沒了聲音。听到風起的聲音、听到花飄的聲音,也听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由急到緩,慢慢沉靜。
「……水燈月……」
他喚著她的名,原本冷硬的聲音中加了一絲羞澀的溫柔。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慢慢靠近她的背,耳朵貼上那溫熱的所在,只听到她不規律的心跳。閉上眼楮,不知道心中此刻涌起的感覺是什麼,又酸又麻又苦又甜又難過,仿佛有什麼東西憋在心中說不出來般的難受。但是卻無法抑制。這對于一向沒有過任何經驗的他來說,簡直就是無所適從的事情。
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心情呢?
懵懵懂懂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但他卻一點真實的感覺都沒有。腦子中想的只有一個問題——只是同情、只是可憐,也可以令胸口如此苦悶嗎?
還是說,不知不覺這個女子在他的心中改變了呢?從一開始的強硬到後來的溫柔,一直到現在的脆弱,都盤旋不肯離去。她冷酷的模樣、溫柔的微笑、痛苦的糾纏,以及此刻的脆弱,都構成了一個鮮活靈動的人,一個為這男女情愛所苦的普通女子。
面對這樣的她,自己又是什麼心情?
兩個人、兩顆心,都迷失在這桃花源里,沉醉不知歸路……
第五話
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拼得為花愁。
啪啦啪啦的聲音猛然響起,將午後的寧靜擊得粉碎。無數鴿子盤旋飛翔,在湛藍天空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白痕來。羽毛飄落,和著紛紛散落的桃花花瓣,越發顯得純白無暇。如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格外漂亮。
站在千尺游絲之下的白衣公子伸出手來,鴿子們便紛紛降落,落在他手上身上,親昵地啄著他烏黑披散到膝的長發、白皙如瓷的臉頰,引得他發出一連串「格格」的歡快笑聲。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黑衣少年,冷酷俊美的容顏上雖然還是毫無表情,但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楮卻閃動著寵溺的光芒。
白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回頭微微一笑,單純可愛,又帶著少年特有的羞澀,看得讓人心中一蕩,久久難以平復。不自覺地伸出手來,黑衣少年向白衣少年敞開懷抱,無言地邀請著。嘻嘻一笑、微微臉紅,白衣少年奔入他的懷中,緊緊抱住。
羽毛、桃花飛旋而下,為相互擁抱的兩個人營造出一幕絕美的幻境。兩人兩兩相望,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啊啊啊啊啊!」
從屋子里出來的丁梨慳,雙手狠命抓著全身上下涌出來的雞皮疙瘩,一臉受不了地看著拜帖之交,在滿是飛花羽毛等等少女情懷的地方,做著讓人想不想歪都困難的事!
「拜托你們!算我拜托你們!求求你們不要不分時間地點場所的就在那里抱來抱去!」
隨後而出的尹天昭,輕輕抬手用袖子遮住秀美臉上的訕笑,優哉游哉地在那里作壁上觀,看著「鬼公子」龍墨煙沖丁梨慳怒目而視,而一身白衣的「劍公子」白熙苒則是不解地笑著,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們都是男人吧?都是江湖上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吧?不要在那里那麼粘來粘去,你儂我儂!小的時候也就算了,都長得這麼大了,都已經是可以成家立室的人了,就不要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情!啊啊啊啊啊……每次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就雞皮疙瘩直起,拜托你們饒了我吧!」
「為什麼你一定要讓我們分開呢?為什麼一定要我們不要抱呢?明明以前是你教我們,如果喜歡對方就撲過去親親抱抱的啊……梨慳你好奇怪。」
嘟起嘴巴,白衣公子白熙苒不明白朋友的反復無常。
丁梨慳差點沒有一頭撞死在牆壁上!天呀地呀,這是什麼和什麼?!難道說所有的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熙苒!我說的‘喜歡’不是你那個‘喜歡’,而是比你那個‘喜歡’更強烈的‘喜歡’!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沉迷于我說的那個‘喜歡’中,一定會覺得你現在的‘喜歡’只是單純的依賴以及習慣!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
誰明白,誰就是天才!
丁梨慳雙手抓頭,走來走去,最後立定面對恍然不解的白熙苒,以及和他抱成一團的龍墨煙,大吼出聲︰「總之,你們就是不許這樣!遲早有一天,你會找到和你相伴一生的人!墨煙他不適合!」
龍墨煙劍眉一挑,冰冷殺氣立刻席卷而來。白熙苒看看他,又看看一邊氣得臉色通紅、呼吸帶喘的丁梨慳,委屈地丟下巨型石塊來。
「可是,我只喜歡墨煙一個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的……」
一句話就讓龍墨煙冷氣變熱氣,而丁梨慳口吐白沫、上下跳躍。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吵死了!」
一伸手將癢粉撒到丁梨慳喋喋不休的大嘴上,看著同伴鬼哭狼嚎又死命狂笑的淒慘德行,尹天昭直接走到卿卿我我的兩人面前。手伸到白熙苒的長發邊,原本棲息在他肩膀上的鴿子仿佛察覺面前人兒的危險,扇動翅膀「撲楞撲楞」地飛上了半空。
「嘖!」龍墨煙伸手抱住白熙苒,一瞬間就消失在他面前,再出現時就是遠在百米之外的柳樹下了。
看著他防備的神情,尹天昭冷冷一笑,語氣嘲諷。
「我還沒有心思捉弄你的寶貝,你也不用那麼戒備地看著我。如果我想下毒,你們是怎麼躲也躲不過去的。」
似乎有雷光在兩人之間翻騰跳躍,中間還夾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白痴!掀起簾子,從屋中走出的黃衣人兒無奈地嘆氣,一雙比秋水還要清澈的眸子中蘊藏的卻是滿滿的笑意。他這一出現,仿佛晨光劈裂了黑暗,一瞬間將大地的迤邐、春天的嫵媚照亮。身如楊柳、發似飛瀑、面若桃花、雙眸翦翦、一垂頭一擺手、一顰一笑,都帶著不屬于人間的溫柔。
懷抱著永不離身的古琴,他慢慢走到雷光閃動的兩人之間,伸手而起,原本逃走的鴿子似乎也被他的美貌所迷惑一般,一只接一只地飛了下來。
「流風,為什麼要我們離開京城向南方走?你發現了什麼?」尹天昭挑眉,看著麗人睿智的眼,明白這個直覺敏銳、看事犀利的人絕對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