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瀟灑地放開,然後早點擺月兌那噬人的折磨吧……
可是,自己又在猶豫什麼呢?還在期盼著什麼呢?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畢竟知道了對現在的自己而言,只有傷害啊……
正發呆著,只听到有人的腳步聲雜沓而來,接著一陣呼喝,一陣兵器踫撞之聲,以及慘叫聲混雜起來,形成一片混亂。她漠不關心,反正現在無論如何都與她無關。不久後,鎖鏈「鏘啷」聲響起,一雙靴子出現在面前。
「許淡衫!你還在這里等死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腔調,不用看也知道是以前同在「青霜樓」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特地跑過來看她這個階下囚嗎?
「你還好意思活著!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公子才失蹤!我們‘青霜樓’都是因為你帶來的那些虛假情報才落的如此下場!你這個女人!你為什麼現在還活著?!」
寶劍指到了她的臉上面,稍微用力,她慘白的肌膚立刻出現一道紅痕,鮮血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衣襟上,形成一朵朵嫣紅的花,散發著妖冶的光澤。
「你去死吧!」
閉上眼楮,嘴唇卻勾勒出一抹微笑。這樣也好,讓過去相處甚好的人結束這樣的生命,如此再好不過了……。
劍氣旋轉,只听到一聲呼喝,一聲哀號,等了許久都沒有疼痛的感覺,許淡衫這才睜開眼來。面前李祈荃高大的身影站立著,為她擋下了那電光火石的一擊。
「你沒事吧?」
她微微閉上眼楮,難以掩飾心中淡淡的傷感。昔日熟人淌血的容顏展現在自己面前,那突出的眼白怨恨地看著她,指責著她的罪行。不想看見如此丑陋的自己,所以她閉上了眼楮。
看著她日漸消瘦的容顏,看著生氣與精明從她身上消失無蹤,李祈荃嘆口氣,只得出去重新上鎖,放她一個人在牢籠里面。
直到那腳步聲消失良久,許淡衫才睜開眼來,看著李祈荃沒有帶走的尸體,撫模著那充滿了仇恨的容顏,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忍耐良久終于落了下來,盤旋著,嗚咽著,訴說著她的悔恨……
恨啊,愛啊,一切都離得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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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輕顫,素指微揚,原「浮雲樓」上「觀月」七層塔中,花飛緣斜斜倚靠在軟榻之上,手捧一冊書,發著呆走著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吹拂著他的頭發,讓他身上原本就濃郁的香氣,混合上外面飄進來的花香,更加濃郁,燻染著整個屋子,頗有一種讓人目眩神迷的感覺。
目光在紙張上流連,上面的符號卻一點也沒有填進腦子里,只是單純地盯著,神志在回游天際。
「公子,剛剛有人闖入地牢,想要殺死許淡衫。」
李祈荃躬身行禮,沉靜的聲音所闡述的事實讓花飛緣手指微微顫動,揚起的睫毛下黑眸如水,迅速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後,再度恢復平靜。
「將闖入者的尸體拖出去。」
「是……」
絲毫不意外,他看出自己救了許淡衫這件事,李祈荃回答了以後卻仍然呆在原地,就這麼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不動不看他。
花飛緣詫異地挑動眉毛,淡淡地說︰「你……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祈聖不明白公子的想法……」
「哦?有什麼不明白的?說來听听。」
合上書本,嘴唇邊蘊著溫柔的笑容,只有那雙眼楮,散發著鷹般銳利的光芒,看著自己那個絕對忠心不二的下屬,花飛緣顯得陰沉。
李祈荃一向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而他又挑在這個時候來向自己說教,估計八成和那女人月兌不了關系。也是,自己的態度夠曖昧,夠違反做事的規則,也難怪一向老實不懂得耍心計的李祈荃會向自己質疑。
「是這樣的,我一直想不明白公子和許淡衫許姑娘的關系……」猶豫了片刻,李祈荃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花飛緣了然地微笑,知道自己確實足夠聰明,雖然猜中了這個話題,但是在听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的瞬間,還是有一種莫明的感覺涌上來,無法抑制。
「公子你……那些日子和許淡衫姑娘在一起,我看出公子並不完全是偽裝的。我從小就跟在公子身邊伺候,雖說我笨,但是公子的一些想法還是感覺得到的……公子你,公子你明明對許姑娘動了感情,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待她?」
「哦?」花飛緣換了個姿勢,似笑非笑地看著結巴的李祈荃,心中卻暗暗吃驚。怎麼?連一向老實的李祈睫都看出了他的異常,難道自己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不,不會的,那只是長久在自己身邊所形成的感覺而已,他是絕對無法了解自己的心思的……畢竟,就連自己也無法正確地處理這復雜的心態……
「公子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常常看著一本書許久都不翻頁,夜里也不回‘觀月’休息,反而跑到前不久許姑娘待的客房睡覺……就連待在花園的時間都比以前的要多得多,而且還經常看見您皺眉頭……」
「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心中微微一動,這麼回想起來,也確實是這樣。
「嗯,我看得出公子是在勉強自己!」李祈睫看向他的眼神熾烈,燒灼得他的內心都疼痛起來,「明明那麼在乎許姑娘,為什麼還要把她關在地牢里?還要那樣折磨她?我剛才說有刺客進去的時候,您的手指明明顫抖,看到我的表情馬上放松了下來……您為什麼……」
「啪」的一聲響,花飛緣手中的書落到了地上,也打斷了李祈荃的話。一用力,花飛緣赤果著雙足盈盈站起,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面前翻身跪拜的男人。
「我累了,你出去吧!」
「可是,公子……」
「出去!」冰冷的語聲下著逐客令,李祈荃深深看了他一眼,只得抱拳行禮退了出去。門關上所發出的聲響得讓花飛緣泄氣似的向後坐倒。長發披散,散布在他的身體四周,如絹如緞,讓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她共同坐在軟榻之上顫抖的親吻。
縴細的手指,倔強卻憐惜的眼眸,柔軟的女性身軀,獨特的淡淡清香。身體無法抑制地發熱,花飛緣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喃喃自語︰「我當然知道她是怎樣的存在,我當然清楚自己心中的感情,我當然明白……正因為如此,正因為如此,我更加留她不得!絕對留她不得!」
是的!只要有了她,自己就好像吸了麻藥一般無法自拔。那種感情是如同罌粟般的存在,只要一接觸,就上癮無法自拔。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好不容易得來的天下,難道要因為迷戀于一個女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宣布放棄?
他不要!絕對不要!他不是歷史上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庸君主,也不是為了女人爭取一切又放棄一切的展青漣,他要的是成為人上之人的霸主,男人中的男人!
「所以……她是障礙,她是障礙!」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干脆地殺了她呢?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折磨她呢?為什麼不給她一個痛快,也給自己一個痛快呢?因為心還在猶豫,似乎在等著自己下一個真正的決定,為這顆最成功但也是最失敗的棋子找到一個最合適的出口!
是生?還是死?是存?還是棄?
不知道,他的腦子有些混亂,真的不知道……
就這麼躺著,發著呆,強迫著自己不去想著那個娉婷的身影,呆呆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再也忍受不了地翻起身來。拉攏好身上的白衣,正欲從大門出去的腳稍微停頓,花飛緣想了想,從窗戶中一躍而下,白影飄然,幾個起落,消失在繁花綠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