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一出,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碎成千千萬萬片的隨風而去,再也尋不回來,再也湊不完整了。
玉蓉聞言立即大喜,笑顏逐開。「這才是我的好表妹,也不枉我一向心疼你。」
挽袖沒有回答,表情木然,不把一切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就得準備準備了。」玉蓉忖度一會兒,揚聲高喊︰「杜鵑、牡丹,快進房來。」
兩個丫鬟應聲進門。
玉蓉吩咐道︰「快!快將我的衣裙、手飾、環佩、胭脂、發釵……統統整理裝箱,別什麼都帶,我只要最好的。」
她笑了笑,臉上有著興奮的光輝。「到時我要將我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一定要讓他對我一見鐘情。」
杜鵑、牡丹面面相覷,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兩人看了挽袖一眼,只見她低垂著眉,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麼,只得噤聲不語。頓時好幾個丫鬟翻箱倒櫃,把玉蓉所要求的全都拿出來,轉眼間人去樓空。
只剩下挽袖一個人孤零零、冷清清的跌坐在原處,清冷的月光從斑駁的窗格子映照進來,破破碎碎的,就像她此時的心情。
第八章
玉蓉不是傻子,自然知曉這樣直接回去,只怕還未見著岳凌霄,就會先被護送挽袖回傅家的護衛給攔下來。因此她除了命令蓮兒、荷兒一切如常之外——這一點雖有些難,但她們原是傅家的丫鬟,吃的是他們的食糧,諒兩人不敢不從。
另外她又帶了杜鵑和牡丹,並裝作身子不適,直接在房門外上轎。轎內坐的是他們當家少主的夫人,這些凌霄閣的弟兄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掀開轎簾、瞧上一瞧?等回到他們夫妻房里,能不能說服岳凌霄,就得看她的了。
她有自信岳凌霄見了她以後,不會再追究挽袖的事,最多是她和挽袖共事一夫罷了。不過這是她最壞的打算,任哪個女人都不願與他人分享丈夫,更何況他又是那麼的俊俏風流!一想到她就要見著仰慕多時的心上人,心兒不由得蹦蹦亂跳,恨不得轎子的速度再快一點兒。
今後就要與他舉案齊眉、共效于飛,多麼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想當初她滿心沮喪的回到岳州時,怎會想到有此刻的運氣?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感覺到轎子進了一座宅第,依她的吩咐在房門前停轎。撤去四周的人手之後,她款款下轎,趕緊入房,以免被旁人見到,功虧一簀。
在這里,只要岳凌霄承認她,一切都好辦!
她在房里等待許久,直至夜幕低垂,才听到一陣腳步聲。
玉蓉忍不住心中狂跳,想看看他是何等模樣,如今就要見到了!
「袖兒,我听丫鬟們說你不舒服……」岳凌霄含笑進門,一見玉蓉吟吟的笑臉,微揚的唇角頓時僵住。
「你是誰?怎會在我房里?袖兒呢?」他沉下臉問道。
「夫君,我才是你真正的妻子玉蓉啊!都怪我的表妹挽袖,暗地里使詭計,將我騙出家門,她趁機取而代之,幸好我及早識破他的奸謀趕回來,否則夫君你不知要被欺瞞多久呢?」她娓娓道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任何男人見到她此刻的神態,都會忍不住上前呵護憐惜。
天!這就是她的夫婿嗎?比起挽袖所描述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到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出色的男子,他與她傅玉蓉,果真是天生的一對璧人。
「夫君,你就原諒我的表妹吧!她不是有意的……」
「我不是在問你這個。」他冷冷地打斷她,「袖兒呢?她到哪兒去了?」
玉蓉如芙蓉花般盛開的嬌顏,頓時有些僵硬,「你何必追問她的行蹤?她現在正……」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問她問誰?」他反問,毫不留情的。
「還有你,我知道你是我爹下聘要迎娶的對象,不過當日顧清秋來討妻時我已說過,我岳凌霄的妻子,除蘇挽袖外再無她人,你最好清楚且明白這一點。」
玉蓉登時傻住,不相信她親耳所听到的,玉麒麟他……竟然寧願要挽袖那個丫頭也不願要她?他是不是說錯話了?還是他腦袋有問題呀?
她——傅玉蓉,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自十五歲以來,多少媒人踏破她家門檻,只為娶她為妻,她個個都看不上眼,獨獨對他垂青,他怎可以辜負她的一片心意?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他冷冷地注視她,忽然明白過來。
「是你將袖兒囚禁,冒充她想取代她的身份是不是?」他一把抓緊她的手腕,「說!袖兒她到底人在哪兒?要是她有傷到一根毫毛,我惟你是問!」
「好痛!你放手再說……我的手好痛……」玉蓉極力想縮回玉手,可是被凌霄緊緊扣住,半分也不放松。她傾國傾城的容貌、嬌柔的身影,對他沒半分作用,原是烏黑深邃的雙眸,正冷酷而無情地逼視她。
「是她自願跟我交換的……放手……你放手……」她終于從他握緊的鐵箍中掙月兌出來,白皓如雪的手腕如今已滲出一層烏青。
「你胡說!袖兒她不會這麼做的。」
玉蓉見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卻對挽袖那樣懸懸念念、牽腸掛肚。掩不住胸中的濤天巨浪,嘶聲恨恨地說道︰「我沒有胡說,的的確確是她親口答應的,她還待在傅家,不信你可以去問她。」
凌霄氣得青筋暴突,顴骨上的肌肉一束一束地跳動,瞳孔中的光芒像兩道跳躍燃燒的火焰,一不小心就把人燒得粉身碎骨。瞪著她的樣子仿佛要把她一口吃了,玉蓉嚇得倒退數步,雙手環住自己,深怕他一個控制不住真的對她不利。
他幾個跨步,將她像麻布袋似的挾在脅下,旋風般地走出房門。長嘯一聲後,健步如飛,轉眼間即來到大門外。
※※※
一陣馬嘶響起,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一匹瘦巴巴沒幾兩肉的黑馬,不知何時已停在他們身前。凌霄大喝一聲,毫不憐惜地將她拋上馬背,輕輕一躍而上,喝斥一聲,瘦馬邁開四蹄,轉瞬間已不見人影。
傍晚花了大半個時辰的路程,此刻只眨眼間就來到了傅家。他連門也沒敲,一勒馬首,它前腳立起,只憑兩只鐵蹄就踢破三寸厚的堅實大門。凌霄縱馬而進,傅府內的庭園樓閣、回廊水榭,在他而言有如遼闊的草原般任他縱橫自如。
「袖兒人在哪里?」
玉蓉的玉指顫巍巍地指向一個方向,凌霄毫不遲疑,左彎右拐地終于停在挽袖的閨房門前。
挽袖正當門而立,不敢相信岳凌霄的人就在眼前。一雙眼楮早就哭得紅腫,整個人也憔悴不少。
兩人不自覺地相互凝視,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聲傳來,一群僕從家丁正在搜索侵入者。凌霄不再遲疑,毫不憐惜地推玉蓉下馬,一把將挽袖攔腰抱起,在極不可能的方式下調轉馬頭,等到家丁追到時,他們早已走得極遠。
掩掩映映的火把照射下,只見傅玉蓉充滿怨毒的眼楮,像磷光一樣的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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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袖靠在凌霄胸前,幾次想要開口,卻又被他的神色給硬生生地逼吞了回去。他在生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她以前從未見過他這樣,心情不禁有些忐忑。她知曉答應表姐的要求是不對,要是對象換作是她,心里也會不好受。
表姐離去以後,後悔和不安的心情啃噬著她,但在內心深處,一條名喚「嫉妒」的毒蛇纏得她最緊。若是凌霄見了表姐後將她拋諸腦後,她……她會受不住這個打擊的。每次一想到凌霄深情款款地深吻著玉蓉的畫面,甚至與她、纏綿……做出種種他曾與她有過的親密動作,挽袖便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