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女裝走路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試著踏出第一步,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問題。
「我以前一天起碼可以走個三百哩路,」她大言不慚的吹噓著,「這點兒路對我而言,實在是小事一樁,沒啥大不了的。」話聲末落,又踩著了裙邊,小蠻的雙手在空中掙扎揮舞,最後還是月兌逃不了跌倒的命運,又跌了個狗吃屎。
這次災情慘重,她的額頭直接撞到門檻,害她馬上腫一個大包。
斷月在一旁幸災樂禍,十分婉惜的搖搖頭。「真是糟蹋了那上好的衣料,才過沒多久,十兩銀子就飛了。」
不容她再繼續浪費時間,斷月索性一把攙起她,一路健步如飛往凌煙閣而去。
小蠻被她這麼一路帶著,簡直就像跑得過快的輪子一樣,三步一滑、五步一跌,等到了目的地,鵝黃柔亮的下擺早已沾了一團沾泥,只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
早等得不耐煩的夫子見狀,皺起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心浮氣躁的,如何靜下心來學琴?」
繼而轉向斷月責備道︰「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學到哪里去啦?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平心靜氣,你怎麼都忘了?」
斷月慚愧的低下頭來,不敢說話。
小蠻第一次見到這個蠻橫的丫頭低頭的模樣,不禁在旁竊笑,惹得斷月對她直瞪眼。
「好了,別再浪費時間,我們這就開始吧!」夫子端坐下來,開始講述。
小蠻坐著猛喘大氣,沒想到學琴比她打架還累,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像條在椅子上蠕動的毛毛蟲一樣四處尋找生路,只可惜這一堂課上下來,有斷月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她,讓她不敢妄動。
好不容易夫子宣布下課,小蠻已經像只缺水的魚兒在岸上奄奄一息般,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
凌飛揚進門見狀不禁笑道︰「怎麼啦?學琴很辛苦嗎?」
文漱玉一如往常跟隨在他身邊,要不是怕小蠻對他的安排會有所反彈,他也不會丟下上百件待處理的公務,到這兒來看她。
小蠻只抬頭瞪他一眼,根本提不起力氣說話。
凌飛揚但笑不語,只是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
小蠻著男裝時倒還不覺得,一穿起女裝來,女兒嬌態畢露,任誰也不會把她看成男孩子,眉宇之間,還多了幾分慧黠精靈之氣。
小蠻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被他們這樣一盯,她全身上下有如穿了衣服的猴子般不自在,東撫一下衣角、西順一下發絲,就怕會被取笑。
「你們怎麼啦?老是盯著人家看,難道我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嗎?」小蠻嘟嚷著,紅撲撲的粉頰煞是可愛。
「你這個樣子很好看,」凌飛揚幽默的道︰「要是能少了裙上那些污泥,看來會更順眼些。」
小蠻難得受到稱贊,心中很是高興,但提到那些污泥,她就一肚子的怨氣。
「你給我穿的是什麼裙子嘛!拖這麼長,害我走路跌來跌去的,我看再過幾天你們就認不得我啦,我一定會腫得跟豬頭一樣,下次見到長得像豬的人,記得跟我打一聲招呼啊!」小蠻咕噥地埋怨。
他聞言頻頻忍住笑意,說道︰
「不會這麼嚴重,斷月會在你身邊提醒你,過一陣子就習慣了。姑娘家那些拈針繡線的,我知道你不會,也不勉強你,但是起碼要像個姑娘家吧!免得傳了出去說我凌飛揚有『斷袖之癖』,娶了個男人進門,到時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蠻皺皺她那小巧的鼻子,回道︰「那有什麼關系,我才不在乎人家怎麼說呢!」
「我曉得你不在乎,不過就當是為我做的一點小澳變,好不好?還有……」凌飛揚警告她,「你玩歸玩,可別玩得太過火,有危險的事一概不許。听到沒有?」
小蠻吐吐舌頭,膩在他身旁撒嬌不依。
文漱玉旁觀這一切,不得不對凌飛揚投以嶄新的眼光。他在處理公務一樣很有魄力,從不拖泥帶水,該報的恩、該討的債他也是一絲不苟。
但是該怎麼說呢?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常會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尤其是在面對小蠻的時候。
她實在是個純真、可愛、沒有心機的好女孩兒,雖然私底下他仍然為席姑娘抱不平,但是他可以理解他們莊主為何會對小蠻另眼相待,她爽朗的性情實在很難不討人喜歡。
文漱玉對接下來的發展,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的耳朵听到小蠻抗議的聲音,「我哪有那麼壞,頂多惹點小麻煩而已,你不覺得我這幾天特別乖巧嗎?」
凌飛揚盯著她言道︰「有嗎?就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你一調皮起來,不知道要給我惹多少禍呢?」
周圍的人聞言都在竊笑,小蠻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凌飛揚見狀連忙岔開話題,「剛才夫子走的時候,他的神情怪怪的,是怎麼了?」
小蠻眼珠兒溜溜的轉動,三步並二步跳到凌飛揚身邊,說道︰「夫子說我很有天分,要我好好學。他還說斷月的琴學得很好,就讓斷月有空的時候指點我好不好?」她拉著他的袖子,一臉祈求。
凌飛揚聞言為之一怔,小蠻對琴藝有興趣倒是頗叫他意外。她像只坐不住的跳蚤,原來他的打算只是藉此陶冶她的性情,別再這麼毛毛躁躁的,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獲。既然如此,他也樂見其成。
「你想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會傷害你的身子就行。倒是難得你會對琴感興趣。」
凌飛揚不在意的回答,自然的伸手幫她理理飛亂的發絲,拿掉沾在她身上的雜草。她發際所沾上的泥巴挺礙眼的,他也順手替她抹去了。
小蠻頓覺甜孜孜的並沒有回答,心中隱隱約約覺得做他的未婚妻,好像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之前她之所以排拒,實在是以男孩的身分生活太久,久到連與異性相處,都當作好朋友看待。
現在一恢復女兒身,長久以來,蟄伏在心中的女性自覺慢慢覺醒,她其實挺喜歡與他在一起甜甜的感覺。
斷月卻在一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文漱玉瞥見,訝道︰「斷月,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她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
「莊主,可不可以……別讓我……教小姐學琴?我資質愚鈍,琴藝也還未到家,我怕反而耽誤小姐的進度。」
小蠻聞言沖口而出,「那怎麼行?我……我是說……」支支吾吾的,一定有問題。「斷月她彈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
斷月回道,「可是我怕我會受不了。」她瞪了小蠻一眼--後者正得意洋洋的看著她,繼續言道︰
「小姐……彈琴像殺豬似的,才剛練習,琴弦就被她弄斷好幾根,夫子被她嚇得一口茶噴了出來,差點被嗆死,下次肯不肯再來教,還很難說。」
凌飛揚和文漱玉兩人聞言一怔,隨即難以克制的爆笑出聲,而小蠻仍逕自得意洋洋,沒有半分慚色。她只要一想到斷月在旁痛苦萬分的表情,就覺得一切值回票價。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
除了學琴之外,小蠻其他的成績一樣慘不忍睹。
她的畫像鬼畫符一樣,沒人看得懂,東一撇西一撇的,讓教畫的夫子看了差點氣得吐血。而上四書五經時,她猛打瞌睡,那些之乎者也,她念著念著,頭也跟著搖晃,最後就夢周公去了,而且動作還自然的很。
凌飛揚為此苦惱不已,而她依舊悠哉悠哉的,吃得飽睡得好,完全不受影響,三不五時還能偷溜出莊,到外頭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