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們要打烊——"
听見門口安裝的來客報知器響起,在店後忙著的悅奇邊說邊走到店鋪前,卻瞧見意外的客人。
「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打烊前再接我這最後一個客人吧!」
齊予一臉疲憊地走進店里,說完便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
「幫你修修頭發當然沒問題。不過,發生什麼事了嗎?」悅奇拿了條熱毛巾給他抹臉。「你看起來像是三天三夜沒睡一樣,無精打采的。」
「唉,說來話長。」齊予定定地看了鏡子里的自己一眼,然後伸手往耳下三公分處一劃。「幫我剪到這吧!」
「噢——什麼?!」悅奇嚇得摔掉了手上的剪刀。「你要剪短發?!」
也難怪悅奇嚇一大跳了,他從十八歲認識齊予到現在,除了當兵不得已之外,他印象中的齊予不是中長發、就是長發,怎麼也不肯規規矩矩剪個短發的。
「你從當完兵就開始留起這一頭長發,還說留長發好整理,而且大家也覺得你比女人還適合留長發,優雅又有氣質,簡直變成你的注冊商標了,干麼突然說要剪短?太可惜了!」
齊予搖了搖頭。「沒辦法,我的臉不適合這種發型。」
悅奇十分不以為然。「誰說的?你的瓜子臉配長發多俊秀,簡直像漫畫里走出來的王子,我跟你要來擺在店里的那張照片,不曉得有多少上門的顧客都看傻了,老有人問我那個‘美女’是誰,還有星探——"
「問題就在這。」齊予苦笑指出。「長發再配上我這張臉,老讓我被當成女人,太麻煩了!」
「麻煩?你不是向來不介意別人的看法——"悅奇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突然明白了。「我瞭了,你在今天盛裝參加的蘇格蘭派對上,又被人當小姐嘍?不過你又不是頭一回被誤會,有必要反應那麼激烈嗎?」
「不只是誤會的問題……」
反正艾家人都愛上這間發廊,他今晚鬧的笑話遲早也會傳到好友耳中,齊予干脆將一切明說了。
「哈∼∼這是繼上回你走在路上,被老頭子攔住問援交價碼後的最新笑話了!呵,被性搔擾就夠慘了,又被迫坐上‘亡命飛車’還被熟人認出來,你真是倒楣到了極點!炳∼∼」
悅奇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快飆出來了,要不是齊予的白眼讓他不得不收斂,他恐怕會笑到岔氣呢!
「別幸災樂禍了,快點幫我把頭發剪短吧!」齊予催促他。
「你確定?」
「當然。」他這回可是鐵了心了。
瞧他意志堅決,雖然悅奇有點舍不得,但還是準備好工具,一刀剪掉了齊予的過肩長發。
「也好啦!現在在台灣提到鞋子的第一品牌,誰不想到‘Fly',我去你店里要買雙鞋都缺貨,還得等通知呢!」
悅奇一邊幫好友削剪俐落短發,一邊跟他聊了起來。「你也算是個成功的生意人了,是該剪掉長發、換下藝術家的氣質,多點大老板的派頭了。」
「什麼大老板的派頭?拜托,你可別把我的頭發剪得像五十歲的歐吉桑!」齊予半開玩笑地說︰「只要你手下留情,你看中的那雙鞋我明天就請人送來給你。」
「這可是你說的喔!那我也不小氣,今天的剪發我就‘沙必斯’免費啦!也讓你省下幾千……」
耳里听著好友的話,齊予腦子里想的卻是今晚一連串讓人啼笑皆非的「奇遇」。
那個叫甄欣戀的女孩子……還真是有趣呢!
第二章
疼愛欣戀的養父在她二專一年級那年因病去世,原本希望畢業後還能插班讀大學的欣戀,在養母的反對下,只得作罷。畢業後,也在養母以家中經營的文具批發店需要人看管的理由下,認命留在自家店里當免費雜工。
「喂,你還要繼續當多久的免費勞工呀?」
花仙芷看著在難得的星期假日,還專程來她家花坊幫忙的死黨,感慨地問了一句。
「啊?」欣戀一頭霧水地望著好友。「什麼免費勞工?你每次找我來幫忙都有硬塞工錢給我呀!厚∼∼難不成那些錢全是用冥紙變來唬我的?」
「什麼話!當我是女鬼哦?」仙芷笑睨她一眼。「我說的是你那個刻薄的養母啦!自從你養父過世,就要你半工半讀自付學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讀到二專畢業,卻要你窩在店里打雜,還不給薪,每個月只給你兩千塊零用錢,太刻薄了吧?」
欣戀淡笑說︰「無所謂啦,就像我媽說的,他們養我到這麼大,要我留在家里幫忙也是應該的。」
仙芷美麗的臉龐滿是不同意。「幫忙家里是應該啊,但是可以讓你去找份有前途的好工作,然後你再拿生活費給她嘛!要顧一間文具批發店,國中畢業就綽綽有余了,請工讀生也花不了她多少錢,她這麼做分明就是在糟蹋你的才華、浪費你的青春。」
「沒那麼嚴重吧?」
「就那麼嚴重!」
「喂,你別氣得把花都給勒壞了!」欣戀好笑地提醒正在為花束綁緞帶的好友。「謝謝你為我抱不平,不過甄家從小收養我,還一路栽培我到專科畢業,對我有養育之恩——」
仙芷半路插話。「你養父和女乃女乃才算對你有養育之恩吧?我看你那個養母根本就是把你當成簽了賣身契的女佣,哪里有把你當成女兒看待!她怎麼不叫甄巧茹別讀大學、在家幫忙?你也不過才大她女兒四個月而已,親生的還在大學里悠哉悠哉地混,收養的已經幫忙賺錢養家快兩年了,差別待遇太明顯了吧?」
欣戀聳了聳肩。「無所謂啦。」
「你什麼都嘛無所謂!」仙芷嘟著小嘴。「你呀,就是心太軟,才會被甄家那兩母女吃死死,換成是我早就搬出去住——」
「是、是、是。」欣戀拆了顆原本要拿來裝飾的心形巧克力,一口塞進好友嘴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就饒了我,別再念了。」
欣戀哄著替她打抱不平的好友,卻也明白仙芷擔憂的全是事實。她待在甄家,前途真的是一片黯淡。
可是,養母雖然對她不好,與她無血緣關系的妹妹巧茹,也從沒拿她當姊姊看待——尤其是養父死後,三人的關系更是冷到冰點——只要有女乃女乃在,她就舍不得離開這個家。
女乃女乃一直當她是親生孫女一樣疼愛,買東西時只要巧茹有的,絕對也少不了她一份。
當年養母不答應她考插大,女乃女乃還為了這件事和媳婦大吵一架,鬧得兩人跑去養父墓前哭訴,最後還得她假裝自己沒興趣繼續求學,才弭平這場風波。就沖著女乃女乃疼她的這份心,她說什麼也不能丟下女乃女乃,一個人離開。
所以,目前她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先不去想那麼多了。
「對了,忙到差點忘了問你一件事。」仙芷突然滿是好奇地瞅著她。「剛剛來店里買花的那個女孩子,說你昨天在公車上的勇氣令人佩服,怎麼一回事?你在公車上跳鋼管舞啊?」
「神經!」
「不是?天哪!難不成是月兌衣舞?!」
欣戀又好氣又好笑地斜睨好友一眼。從高中同學到現在,她太了解仙芷凡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不跟她說清楚絕對是沒完沒了,只好把昨晚發生的一切照實招了。
「呵∼∼哈∼∼哇哈哈∼∼」
听欣戀說完昨晚怎麼一而再地讓一個倒楣俊男落入十八層地獄的慘事,仙芷再也無法克制地笑得花枝亂顫,無法相信好友會干下這麼一連串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