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抱她進屋,浩然忽然低頭問她這麼一句。
「左轉就是了。」
麗琪反射性地回答,才驚覺事有蹊蹺。
「你問浴室想干麼?!」
天哪,難道他想,
「反正不是想跟妳一起洗澡。」他啼笑皆非地看著立刻以雙手護胸的她。「進去把腳洗干淨吧!」
浩然在浴室里放下她,立刻關門離開。麗琪按下門鎖,低頭看著自己雙腳好一會兒,雖然不明白他要她洗腳的用意,不過還是忍痛清洗了。
「啊!」
門一開,麗琪沒料到浩然就守在浴室外頭,嚇得往後一退──
「小心!」浩然眼明手快地接住差點滑倒的她。「像妳這麼膽小,能活到現在還沒被嚇死真是個奇跡!」
麗琪羞睨他一眼,倔強地說︰「誰說我沒膽?是你不應該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外──」
她辯駁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又被他攔腰抱起,害她腦袋一下子全空了。
「你──」
「不看醫生可以,不過還是得做一些簡單的包扎。妳家應該有急救箱吧?」
麗琪還來不及問他干麼又抱她,就被他先搶話了。結果他邊說邊將她抱到客廳,放在沙發上,這時她才明白,這男人守在浴室門外,原來只是單純體貼地想抱她來這里而已。
「嗯,有。在茶幾右下角那個抽屜里。」
她淡淡答復他的詢問,視線不與他相對,心中隱約有股異樣的感覺正在輕輕波動著。
他……好像真是個好人。
她頭一回沒有反抗地讓一個男人握住她的腳,因為他的神情很專注、動作很專業,沒有絲毫讓人受到侵犯的感覺。
「可惜我沒帶我阿嬤的跌打藥酒,不然用那個推揉一下,包管比涂藥膏有效多了!」浩然邊說邊用固定繃帶幫她纏住腳踝。「還有,妳要拿防狼噴劑對著我才安心是沒關系啦,不過!妳拿顛倒了。」
麗琪從浴室里拿了罐防狼噴劑護身,經他這麼一說,才發現她真的把噴口對準自己,窘得兩頰立刻浮上兩抹紅暈,尷尬地把噴劑放下。
「好了。」
浩然把跌倒擦傷和扭傷的部位全做好了簡易包扎,這才得空稍稍打量了她家一下。
「妳一個人住?」他憑敏銳的觀察力判斷。
這句話讓麗琪戒心又起,立刻機智回他︰「不是,我老公待會兒就回來了。」
「老公?」他露齒一笑。「我看妳連男朋友都沒有。」
「你憑什麼這麼說?」
麗琪有些不悅。難道這個男人看扁她是個沒人追的丑女嗎?
「很簡單。」他自信十足地告訴她。「第一,玄關處只有女人的鞋子,連客人使用的便鞋也只有小號尺寸,依妳這麼缺乏安全感的個性,絕對不可能交個腳和女人一樣細小的矮瘦型男友;而且看來妳家連男人都不招待,自然也不用準備合男人腳的便鞋了。第二,浴室里只有一支牙刷,表示沒有其他人會在這里過夜;妳家整理得一塵不染,看來妳挺愛干淨的,這樣的妳如果真的正和某個男人共同生活,就不會在馬桶蓋上包著粉紅色繡花布套給自己找麻煩了。」
麗琪听得一愣一愣。
玄關和浴室他都只是匆匆一瞥,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敏銳的觀察與分析能力。
「你在FBI工作嗎?」她算是承認了他的推理。
「我不是美國人。」
他微微聳肩,挑眉笑睇她一眼。
「妳放心吧,雖然我學過擒拿術,還是跆拳高手,如果我想對妳怎樣妳也只能任我怎樣,不過我一點也不想嘗試生吃河豚的滋味。」
麗琪實在不想承認,就算他不是什麼跆拳高手,就她現在的狀況,如果他想對她不利,她的確也只能任人宰割了,不過……
「生吃河豚是什麼意思?」她再聰明也猜不透這個謎語。
「妳不覺得自己很像河豚嗎?渾身刺還毒得很哩!」浩然老實不客氣地說出自己對她的觀感。「哪有人對待救命恩人不是罵就是打?妳這好壞不分的怪脾氣不改,早晚吃大虧。」
她面色一凜,語氣冷淡地說︰「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他性格的厚唇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妳這麼說是想激我成為妳的誰嗎?」
她一怔,面色赧紅。「我才沒有!」
「呵……」
浩然爽朗的笑聲在室內回蕩,麗琪不悅地咬住下唇瞪他一眼,氣他這個人總像是陽光般讓人無法忽視。
真是的!聰明如她,怎麼會老讓這個男人將自己陷入窘境呢?
「好啦,不逗妳了。」不過他還真喜歡看她臉紅的可愛模樣。「不過我救了妳這麼多次,這回妳總該跟我說那句話了吧?」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麗琪抿抿唇,有些別扭地小聲說︰「呃,謝謝。」
「乖!」
麗琪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輕拍了拍她的頭,像在哄小孩似的。
「你應該說『不客氣』才對吧?」她又不是小孩子。
「是嗎?」他笑瞇了眼。「可是妳說『謝謝』的害羞樣子好像三歲小女孩,實在太可愛了。」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我叫張浩然,三十歲、未婚。」
麗琪眨了眨一雙清澈水眸,好一會兒才從他帶笑的眼神中驚覺,自己竟然一時松懈,傻傻地被他套出了年紀。
「你是誰與我無關。」
一向自詡聰明的她,有些懊惱地嘔氣。
「嗯,現在的確無關,但將來就不知道了。」浩然趕在她回嘴前接著說︰「我也該回去了,妳一個人沒關系吧?」
她倔強回他。「當然沒關系。」
「是嗎?那再見了。」
真的就這麼走了?
看他說完便筆直地朝玄關走去,麗琪覺得自己好像想跟他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跟他說些什麼,只感到一陣心慌。
「那個……」她衱了拖鞋,終究還是追到了玄關。「呃,再見。」
浩然覷著滿臉通紅的她淺淺一笑。「明天見。」
門「砰」地一聲關上,浩然真的瀟灑離開,門內的麗琪卻是盯著門板發愣。
「明天見?」
那……是什麼意思?
棒天。
電腦開機兩個多小時了,螢幕上的檔案卻是一片空白。
麗琪嘆了一聲,干脆把電腦關了。
昨晚她睡不好,醒來又一直心不在焉,全都為了浩然的那句「明天見」。
他的意思是要來看她?還是開玩笑地說兩人今天又會在某地巧遇呢?
如果是後者也就罷了,倘若是前者,到時候她到底該不該開門?
她托腮望著窗外,難得地左右為難。
按她以前的脾氣,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煩心。只要是男人,除了她家人,就算是總統來訪她也會裝死不開門。
浩然猜得沒錯,非得和男人見面時,她一定約在外頭,從她兩年前買下這間房子後,還真的沒讓半個男人進來她屋里,他是唯一的例外。
昨天讓他進來是不得已,今天如果再讓他進來,那……該怎麼說呢?當他是朋友嗎?
「鈴……」
還在胡思亂想的她被電話鈴聲嚇了一跳,她接起電話,才知道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有個男人來找她,而依管理員所描述的听來,絕對是張浩然沒錯。
「說妳不在,趕走他嗎?」管理員在電話那頭詢問她是不是要按「老規矩」處理。
「不,讓他進來吧。」
幣上電話沒多久,門鈴響了,麗琪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將門打開。
「早安!」
門外,浩然笑露一口白牙,一手拎著麥當勞的早餐,一手拖著行李箱,看來精神抖擻。
麗琪看著行李箱再看看他,臉龐立刻罩上防備性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