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碧強忍著已經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幽幽地問他。
她那微帶哭腔的問話讓宇杰心頭一緊,但他刻意不讓自己對上她哀怨的眼神,繼續維持著他的冷漠臉孔。
「除了我愛的女人之外,其他女人的喜怒哀樂與我無關。」他掛好西裝外套,邊解著領帶邊說︰「以後請你沒事別再來找我了。多娜還在門口等我,請你從後院回去。」
听他一字一句全為多娜著想,念著的全是多娜,不把她當一回事,玻碧像有一口氣突然梗在胸口上下不得,難受得臉色頃刻發白。
「你……你們一起過夜了嗎?」
她手捂著胸口,還是忍不住問了自己最無法接受的事。
宇杰眼尾余光不經意瞄見了她受傷的脆弱表情,心頭不由地一陣不舍。
就因為她完全不把他跟多娜在一起的「事實」擺在眼里,依然故我,他才在多娜的建議下,特地選了玻碧生日這天,要讓她對他徹底死心。
其實他和多娜根本沒去舊金山。宇杰知道依玻碧的個性,他沒為她慶生又沒回家,她一定會又急又氣地跑到他房間堵人。他只是和多娜去看了場電影、吃了頓飯,然後便送對方回家,自己一個人回空無一人的公司,一直窩到玻碧如他所料地憋不住猛發簡訊催他回家,這才回來等她追問他的行蹤。
「嗯。」
想起多娜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別又一時心軟,讓玻碧對他死不了心,宇杰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認了。
「你--你怎麼可以……」玻碧臉一白,心都碎了。
「為什麼不可以?我和多娜是情投意合的男女朋友,一起過夜是很正常的事,跟你沒關系--」
「啪!」
一個清脆又響亮的巴掌在天空剛露出魚肚白的此刻響起,宇杰右臉印上了火辣的五指印,玻碧的淚水也決堤了。
「笨蛋老公!我恨死你了!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白家二老和圖司的房間全亮了,所有人揉著惺忪睡眼走出臥室,循著雷響般的吵架聲而來,正好看見奔出宇杰房間的玻碧一時氣急攻心,就這麼昏倒在地。
「玻碧?!」
宇杰快一步在她倒臥在地前接住她,不過也馬上看見家人們三雙眼全冒著熊熊怒火,狠狠瞪視著他的恐怖表情。
這……他裝昏還來不來得及呀?
到廁所里洗把臉,看見自己的一雙熊貓眼,宇杰還真是欲哭無淚。
早上他把玻碧抱回她的房里,緊急連絡了她小舅肯特,就被所有人給轟回家,不準他留下。
六神無主的他在客廳焦急地等消息,好不容易看見爹地和肯特一起出現,才迎上前想問看看玻碧怎麼了,他們倆就相準他眼楮,一人一拳揮過來了。
「看來得戴墨鏡上班好幾天了。」
宇杰嘀咕著。肯特身為玻碧的舅舅的確有理由揍他,但連他父親也跟著揍就太過分了,到底誰才是他親生的?打自己兒子一點也不留情。
不過還好,玻碧只是一時氣昏,沒什麼大礙,不然他的下場肯定比現在淒慘百倍。
「看玻碧氣成那樣,這回應該會對我徹底死心了吧?」
總算能夠解月兌,不會再有個跟屁蟲天天繞著他轉。奇怪的是,宇杰以為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天,一定會覺得如釋重負、樂不可支,可是並沒有。
因為跟客戶有約,今天他還是去事務所上班,可是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玻碧那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心里更是有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好像他真是個負心薄幸的爛人。
唉,他明明從頭到尾都不曾跟玻碧交往過,更甭提給過她任何承諾了,就算他真的跟多娜上床也和玻碧無關,何況根本沒這回事,也不曉得他自己是怎麼了,干麼那麼心虛又不安呢?
「圖司。」走出廁所,他直接來到客廳。「呃……那個……」
「你想打听玻碧的狀況吧?」
圖司關掉電視,憋笑看著已經拿下墨鏡的他。
「嘖,大哥,你被揍得還真是不輕耶!」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宇杰訕訕地說。「你今天下午不是都沒課?你有沒有去隔壁陪陪她?」
宇杰知道玻碧今天不用上課也沒通告,肯定窩在家一整天,所以在公司里,他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做得太過分,讓一向自信又樂天的玻碧想不開去做傻事?或者越想越氣又發病了?
圖司露出一臉為難。「沒有啦,我最怕看見女孩子哭了,我又不會安慰人。」
「過去看她!」宇杰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盒玻碧最愛吃的瑞士巧克力。「把這個拿給她,記得別說是我給她的。」
「巧克力?你真當她是小孩子啊?」圖司做了個怪臉。「哥你也真是的,喜歡多娜又放心不下玻碧,那就齊頭並進、一腳踏兩船,兩個人一起哄不就行了?干麼那麼老實跟玻碧承認你跟多娜上床的事?偷吃的技術真是有夠糟糕!只有兩個女人也擺不平--哎喲!」
「不要再胡說八道了!還不快過去!」
「好啦!」
圖司揉著被宇杰一掌拍下的後腦勺,扁著嘴乖乖拿著巧克力過去,嘴里還不曉得在碎碎念些什麼。
案母還沒回來,宇杰一個人不安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心頭始終煩躁不安。
讓玻碧纏著很煩、氣哭她他更煩,明知道自己這樣很矛盾,但他真的一點也不想當那個讓玻碧落淚的凶手。
四十幾分鐘過去了,宇杰正在想圖司是跑到哪探視人,那麼久都還沒回來,就瞧見他繃著一張臉進屋。
「玻碧她怎麼樣?」宇杰急著上前問。
「唉,她哭得像死了老公,真慘!」圖司又搖頭又嘆氣。「可惜她愛的不是我,不然像她那麼痴情我一定娶她,才不會像你一樣暴殄天物。」
宇杰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少來了,以前你看她纏我的樣子還說遇上這種死纏爛打型的女孩子真可憐,你絕對會小心別招惹上這種型的。」
「是嗎?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圖司搔搔頭裝糊涂。「反正你的巧克力我是送到了,不過早上她媽咪弄的早餐她都還沒吃呢,我看她是一點胃口也沒有,搞不好是想餓死自己算了!她媽咪又臨時被公司派去加拿大一趟,今晚是不可能回來了,就她一個人,不曉得會不會想不開呀……」
宇杰心一沉。「你去那麼久怎麼不勸她吃呢?」
「我勸了,但沒用嘛!」圖司雙手一攤。「我答應了要跟同學出去,晚上就不在家吃了。我看你最好也先出去解決一下晚餐,媽咪今天肯定被你氣得沒心情下廚了!我走嘍。」
圖司說完就出門,家里頓時只剩下宇杰一人。
到了晚上,他父母回來,少不了又是對著他一頓罵,不能解釋的他只好站在那乖乖挨罵。
可是回到房里,他心里的罪惡感也沒因此減少半分,腦海里總重復著圖司說的那些話。
想了又想,凌晨一點,他趁家人入睡後,悄悄從後院溜進玻碧家,躡手躡腳地來到她窗下。
「怎麼還不睡呢?」
房間的燈還亮著,偷瞧見裹著被單、蜷縮在床上的玻碧憔悴又失魂落魄的模樣,還出神地盯著他要圖司送來的巧克力,替她擔心的宇杰忍不住念了一句。
他想到了,那種巧克力是他移民美國的頭一年、第一次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從此她就愛上了那個口味的巧克力,每次看她吃起來都是那麼津津有味的模樣,而且總是笑咪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