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保狐疑地盯著她問︰「姊,你真的沒破壞人家家庭吧?」
「天地良心喔!」寶蓓立刻指天立誓。「我才不會去做那麼沒天良的事哩!而且我可是高中剛畢業的美少女,干麼去看上一個四十好幾的禿頭歐吉桑?我才沒戀父情結呢!」
「那就好。媽過世前常告訴我要小心你將來會被男人騙,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帶來經過我鑒定合格才準進一步交往,知道嗎?」
她吐吐舌。「知道了,『爸』。」
沅保白她一眼。說寶蓓是姊姊,也不過比他早三分鐘出生而已,若是以心智年齡計算,他才是「哥哥」。
「唉,也不知道你是霉運當頭,還是剛好都找不到適合的工作,不過要是再這麼下去,房租和我的住院費……」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她在他床沿坐下,拍拍擱在大腿上的斜背包。「我這次又不是做錯事被開除,老板覺得不好意思,多給了我五千塊的『遣散費』呢!加上薪水和租屋押金,剛好把先前欠醫院的錢全還」
「押金?」他听出不尋常的地方。「為什麼房東會把租屋押金退給我們?他房子不租給我們了?」
寶蓓拍了一下額頭,真想咬掉自己這多事的舌頭,明明不想讓弟弟知道這件事的。
「呃……不是啦,是房東看我們可憐」
「金、寶、蓓。」他攢起眉心,不悅地瞪著她。「你一說謊就猛眨眼,騙得過別人也休想騙我。說實話!」
她無奈地搔搔頭。有個孿生兄弟真不好,好象她放個屁他都能聞出她整個禮拜吃過些什麼,肚里養條蛔蟲都沒他厲害。
「好嘛,我說實話。房東要把房子賣了,所以要我們在月底前搬走,不過他說只要我們不賴住,這個月的房租就打對折,我把房租和醫藥費全付清了,還剩下兩百喔。」
「只剩兩百」
望著凡事大而化之的姊姊一臉笑,沅保有種深沉的無力感。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他憂心忡忡地提醒她︰「離月底只剩下七天了,你現在全身上下只剩下兩百塊,就算讓你馬上找到新工作,也很難預支薪水,要另找房子也付不出押金,你要住哪里?」
「唔……不知道。」
她模模鼻子,臉上看不出有絲毫擔心。
「我們沒親沒戚的,和我感情最好的兩個高中同學又全考上了北部的大學,不住在台中,的確也沒什麼合適的地方可以收留我……不然我就跟你一起住醫院嘍,反正你的主治醫生羅醫生現在可是院長,他人那麼好,老是讓我們『賒帳』,知道我沒錢買營養劑給你,還『沙必司』送你,那些錢他都不計較了,讓我借住一下肯定沒問題。」
沅保淺嘆一聲。「唉,都怪我心髒不好,從小動不動就是支氣管炎、肺炎住院,偏偏要開刀治療風險又太大,只好一直拖著。這回住院拖得更久,才花光了你打工賺的錢。我是男孩子,本來應該由我賺錢養家的,姊,真是對不起……」
她爽朗地拍拍他肩頭。「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姊姊』是叫假的嗎?你可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親人呢,養你是應該的,你想對得起我就快點把病養好吧!」
「嗯。」他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要快點把身體養好,少了我的醫藥費支出,日子就好過多了,姊你也可以早點去尋求你的人生目標。」
「人生目標干麼還要去尋找?我早就定好人生目標了。」
看她那篤定的神態,沅保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寶蓓彎唇一笑。「一個就是賺大錢送你出國開刀,另一個就是嫁人嘍!」
「嫁人」沅保臉黑了一半,就知道這個姊姊的腦袋異于常人。「那算什麼人生目標?人生目標應該像是先讀到博士、然後進入前一百大企業,或者是考入公家機關」
「我沒那種聰明的腦袋啦!」她一听就頭痛。「我呀,只想找一個疼我的老公養我一輩子,順便幫忙養我的寶貝弟弟。」
沅保臉上仿佛浮現了三條黑線,他什麼時候成了「拖油瓶」啦?
「姊,你要是想『買一送一』,我看你真的很難嫁掉。你只要找到願意養你的人就行了,我可不想『陪嫁』。」他連忙扯開話題。「對了,姊,明天就是媽逝世三周年的冥誕了吧?」
「明天?」她愣了一下。「對喔,我都忘了!」
「有件事你肯定也忘了,媽過世前不是給過你一把鑰匙,說是在她逝世三周年的冥誕當天可以去律師事務所領回一件東西?」
「對喔!我差點忘了。」她突然雙眼發亮。「媽真是聰明,知道我在明天前就會把錢花光光,特別留了筆遺產給我們,簡直就是未卜先知。太厲害了!」
「遺產?」
「對啊,媽生前總是打扮得光鮮亮麗地四處趴趴走,說不定她是故意要讓我們先苦後甘,留了大筆遺產讓我們繼承呢。」
沅保干笑兩聲。「姊,你腦袋秀逗啦?媽那個人向來少根筋,錢是有多少就花多少,絕不可能有留下遺產那麼好康的事。你忘了嗎?有一年她領了年終獎金竟然全拿去買衣服,完全忘了該繳積欠的房租,結果薪水交給房東扣完只剩零錢,我們母子三個只能穿著美美的新衣在路邊攤合吃一碗陽春面當年夜飯,實在有夠夸張。」
寶蓓听然一笑。「我記得這件事,媽的確很寶。可是就因為媽是這樣的個性,卻搞出把東西交給律師這麼復雜的事,所以我更覺得一定是遺產,不會錯的!」
沅保沒再反駁。其實他根本不信,但是也不想打碎她的美夢,反正明天答案就會揭曉了,就讓她懷抱一天麻雀變鳳凰的希望吧!
「好了,先別聊了,我帶來的雞湯都快冷了,先喝吧!」
沅保接過寶蓓邊說邊倒給他喝的雞湯,一口下去,當場眉皺嘴歪。
「姊……你真的一點也沒浪費老媽給你取的這個名字,真是有夠『寶貝』!」
听見弟弟這麼夸她,寶蓓眉飛色舞地笑得好得意,完全沒發現他的臉色。
「呵、呵,我知道『吃人的嘴軟』啦,沒想到你也會給我灌迷湯,不過我也那麼覺得ㄋㄟ,呵……」
沅保額頭冒出一滴豆大冷汗。有個個性這麼白目的姊姊真是令人擔心哪!
「妳喝一口。」
不暗示了,他干脆舀了口雞湯給她自己「享用」。
「噗∼∼有夠惡的!我把白醋當酒加了啦!」
「要嫁人哪……」沅保又好笑又好氣地抽了張濕紙巾給她擦嘴。「我還真想看看會是哪個白目的家伙,肯把你這個什麼都不會的活寶娶回家『供奉』呢!」
問過律師,寶蓓才知道去領母親寄放的東西得姊弟倆一起,有一方無法到場則必須附上親筆委托書,她只好先跑一趟醫院再說了。
「干脆順便去拜托院長,讓我在沅保的病房先借住一陣子好了。」
她邊走邊咕噥著,就算老媽真留了不少遺產,不必擔心租屋的事,可是要找到合適的房子搬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是去求求院長讓她在醫院窩一窩吧。
「玟心!」
熟悉的聲音傳來,寶蓓一看,在走廊上急急追著一個實習護士的,不就是她正要找的羅院長嗎?
「我發誓,是那個病人家屬感激我治好了她爸的病,突然就給我『啵』下去,我想阻止也來不及呀!」
羅炎煜一把拉住未婚妻的手。瞧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如果不解釋清楚,搞不好他一條小命就沒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