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掌搭上了他的肩頭。拓恩回頭一看,原來是剛從外地收賬回來的大哥。
「我听說了,」霍仁徹清明的眸子寫滿憐惜。「‘她’今天成親,是吧?」
拓恩沒回答,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笑意,雙眸又落寞地投向成雙悠游池上的鴛鴦。
瞧他這模樣,分明就是失戀了,還硬要逞強佯裝無事,霍仁徹見了更是難過。
「唉,好不容易終于有個讓你傾心的姑娘出現,偏偏訂過親了。老天爺也真是不長眼,既然不讓你們有結果,當初干脆就別讓你認識她,你受的罪、傷的心還不夠嗎?太沒天理了廠
「哥,你別那麼說!」拓恩終于開口。「別怪上天,我從沒後悔過認識悠悠,有她在的這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只要她過得幸福,我也無怨尤了。」
一听他這麼說,霍仁徹更看不過去了。要不是弟弟不準,他早去莫家砸錢,求悠悠的母親取消先前婚約,將悠悠改嫁給他弟弟,也省得他現在看得渾身難受。」幸福?天知道吶!」霍仁徹半嘔氣地說道︰「我說啊,她要能嫁給你才是幸福嘛!誰曉得她未來的夫婿會不會眼歪、嘴斜,還是缺胳膊、斷腿的?她沒見過不是嗎?搞不好還是個患了癆病的家伙,娶她沖喜的,這種事對方不會明說,但我可看多……咦?拓恩,你去哪呀?」
霍仁徹話才說到一半,拓恩突然轉身就跑,他一愣之下,連忙高喊問他。
「我要去邱家!」拓恩頭也不回地邊跑邊說。
「邱家?」霍仁徹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那是悠悠今天要嫁的人家。「喂,你去那兒干嘛呀?」
「如果那人配不上悠悠,我就搶親!」
話聲甫落,拓恩的人也消失在長廊盡頭,留下霍仁徹一個人瞠目結舌,傻杵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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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家大廳里賀客盈門,好不熱鬧,卻沒人知道,邱家二老臉上堆滿著笑意迎客,心里卻已急得快厥過去了。
「阿財,大少爺回來了沒有?」一偷空,邱父連忙將總管拉到一旁悄聲問道。怎麼也不能讓客人知道新郎倌失蹤了。
「還沒,不過我已經派兩、三個人出去找了,應該就快回來了。」
「應該?」邱父一雙濃眉氣得斜插入鬢。「那個混賬肯定又去花天酒地了,他要敢讓我出糗,趕不及回來成親,看我饒不饒他!」
「花轎到了!」
邱父話才說完,門外立刻傳來他最害怕听見的消息——新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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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轎落地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了吧?
悠悠並不急著拜堂,要是一輩子不用拜堂那更好。但是,讓新娘干坐在花轎上枯‘等也太奇怪了吧?難道這是男方給她的「下馬威」?
她努起小嘴,一肚子怨氣加上火氣,簡直要爆炸。她莫悠悠可一點也不稀罕嫁來這兒,他們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呀?!
「來了!來了!少爺回來了廠
外頭忽然一陣吵嚷,悠悠滿心疑惑,邱家不就只有邱天富一個獨子?他這會兒早該穿戴整齊出來迎娶她,那「少爺回來了」,指的又是誰?
懊不會是他這新郎倌先前根本不在家,現在才趕回來吧?
「我不要娶啦!」
一聲粗嗄的大吼讓悶坐轎內的悠悠嚇了一跳,隨即也聞到了一陣濃重的酒臭味。
「誰要娶那個村姑,我要娶的是‘天香閣’的芙蓉姑娘,我才不拜堂!」
花轎里正升起騰騰火氣,但外頭已經吵得夠精彩,根本沒人顧得著轎中新娘。
「天富!」
邱父怒喝一聲。要不是有眾多賓客圍觀,他一定一腳踢飛這個不肖子!
「爹!」醉醺醺的邱天富在兩個家丁的架持下掙扎不休。「我早就說過我不娶她了,你強架我來也沒用。她小時候長得又瘦、又丑,長大也肯定好不到哪去,我才不要娶個丑婆娘睡在我枕邊嚇人。更何況我們門不當戶不對的,她那個窮鬼哪高攀得上我?」
「你……」邱父額冒青筋,忍不住要上前「教訓」兒子了,沒想到借酒裝瘋的邱天富先一步掙月兌了家丁,踉蹌地來到轎前,又開始哇哇大叫。
「喂,莫悠悠,你就干脆點,坐回頭轎回去吧!那些聘禮就當救濟你們家的,不用還了,快給我滾……哇廠
邱天富想都沒想到,悠悠竟然掀了喜帕,摘下了鳳冠,轎簾一掀,沖出來就瞄準他的子孫根,一腳踢過去,而且還結結實實一次就命中目標,痛得他慘白了臉,不斷地哀嚎。
「邱天富,你搞清楚,配不上我的人是你!」她氣沖腦門,一把拔斷頸上所戴的訂婚信物,狠狠地將玉佩摔個粉碎。
「我莫悠悠從此與你們邱家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她一把推開還在那慘叫連連的「未婚夫婿」,在眾人的驚愕眼光中飛也似地跑了。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巴掌聲,眾人將目光從氣跑的悠悠身上移回,剛好見到邱父又往兒子臉上再甩一掌。
「孽子!邱家的顏面全叫你丟光了!你……」
邱父氣得說不下去,可又突然想到還有更要緊的事得先辦。
「快,阿財,帶著所有家丁去把新娘子找回來,這件事先別傳回她娘家,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快去!」
「是!」
一听見吩咐,管家急匆匆地調派人手跟他去尋人,片刻也不敢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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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恩一路快馬來到邱家,原本還為了已經錯過拜堂吉時而心急如焚,沒想到竟然瞧見原該張燈結彩的邱家,不僅門庭冷清,還有家丁在撕門上的喜字,完全不像是正在辦喜事的人家。
「請問……」他躍下馬背,直接跑去問那名家丁。
「你是要來吃喜酒的吧?對不住,喜宴取消了,公予您請回吧!」
家丁像是已經跟不少客人賠過禮,說起話來熟練得很,還一臉的莫可奈何。
「喜宴取消了?!」拓恩實在不曉得自己該憂該喜。「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告訴你也無妨。還不都怪我家少爺發酒瘋,說了一堆渾話不打緊,還要新娘子坐回頭轎回去,結果那姑娘脾氣也挺火爆的,一腳踢中了我家少爺的命根子,就氣沖沖地跑了。你說,這喜宴還怎麼辦得成嘛!」
「可惡!」
拓恩怒氣沖沖地重擊門板一拳,把不明所以的家丁嚇得連退三步。
「最好悠悠沒事,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混賬!」
拓恩森寒的目光射向邱家內院,忍著想沖進去揍人的沖動,立刻上馬。無論如何,得先找到悠悠再說。
第八章
像是嫌悠悠還不夠淒慘似的,在她嶄新的繡鞋繃斷了線,讓她露出好幾根腳趾,還磨出了水泡後,黑黑的天空竟然開始飄起雨來……
「迷路了……」
悠悠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此刻她又冷、又餓、又累,就算呈個「大」字仰睡在路上不省人事,也不奇怪。
她根本不認得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家,只是像行尸走肉般漫無目的地走著。
淚流干了,心也冷了,這就是她遵從母命的結果。
雖然她沒坐回頭轎返家,但消息遲早會傳回去,這奇恥大辱將會終生跟著她,所有人將會議論紛紛,質疑她的清白,連母親也將受她牽連,在村里間再也抬不起頭來。
明明錯不在她,可是只要發生這種事,總是女方受到歧視。
無論她再如何坦然無愧,一想到要承受眾人輕視的目光,還要面對母親,她真的不曉得自己該何去何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