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蚊真癢?」小漁忍不住皺眉。這是什麼怪名字?
「你幾歲?家住哪?家里有什麼人?我們要找什麼人?你為什麼會落水?」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宇文溱洋一愣一愣的。
「小漁,你一下問那麼多問題,他沒法回答的。」夙涪輕笑道。
也對。「溱洋,你幾歲?」
「我……十五歲。」
「你家住哪?」
「揚州城……」
「家里有什麼人?」
「有爹、娘、哥哥。但是爹娘不在這,只有哥哥。」
「那告訴我們你家在揚州城的哪里,我們叫你哥哥帶你回家好不好?」
宇文溱洋忽然低下頭,「不要,不要找哥哥!」說著說著,他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了下來,越掉越多。「我不要哥哥!嗚嗚……」
宇文溱洋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令小漁跟夙洺有點手足無措。
小漁定上前溫柔的抱著他。「好,不要哥哥。那找娘好不好?」
「鳴……娘在長安……」
「那你爹呢?」
「爹不知道……在哪里……」
「在這的只有哥哥對不對?」小漁一邊問一邊撫順他的發。
宇文溱洋點點頭,吸吸鼻子。
「那還是只能找哥哥!」
「提到哥哥,宇文溱洋又是一陣大哭。「不要哥哥!扮哥好凶……哥哥把我趕出來……嗚……哥哥壞……」他邊哭邊說,絲質的袖子被他抹得都是眼淚鼻涕。
「你哥哥把你趕出來了?!」小漁生氣的說。
竟然有這麼不負責任的哥哥?!她知道古人常認為家里有個智障兒是可恥的事,但把沒謀生能力的人趕出家門實在是太可惡了!尤其看他的穿著,家里過得應該還不錯,難道養不起一個智障兒嗎?
小漁看向夙洺,「現在該怎麼辦?」
夙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等孫大夫來了再商量吧。」
「這還用說,當然是把他送回他哥哥那兒啦!」孫大夫一臉狼狽的走進來,語氣之憤慨,大概還在記恨剛剛的事。
「孫大夫,溱洋是被他哥哥趕出來的,您送他回去,不怕他又被趕出來嗎?」小漁不滿的說。不過是被噴了一臉嘛!心胸真是狹窄。
「那你說該怎麼辦?」孫大夫接過夙洺遞來的布巾擦擦臉。
「不如我們先把他留下來,找個人通知他在長安的娘好了。」
「但說不定他哥哥正焦急的找他呢!」孫大夫不以為然。
「您哪只眼看到他家人來找他了?若不是他哥哥不要他,溱洋會落水嗎?」
「唷!你做什麼這麼想把他留下來?莫非……」孫大夫看著小漁,嘴邊還掛著曖昧的微笑。
「莫非什麼?您可別滿腦子齷齪思想,我是看他可憐!而且您不也老是說,您這兒是專門收留落水的人?」她跟夙洺都是同樣的情形,多一人應該也無妨。
「你說我齷齪,也不看看你自己!竟然跟人在大庭廣眾下親嘴……你自己親也就算了,還……還……」一想到此,孫大夫就忍不住懊惱起來。往後叫他怎麼見人啊!
「那只是人工呼吸,您不必想太多。更何況不這麼做,溱洋怎麼救得活?」小漁解釋──雖然她的確是有點報仇的意思啦。
「對啊!孫爺爺,你別傷心嘛!這下全村的人都把您跟小漁姊姊當神醫了,有什麼不好呢?」凌兒也附和道。
「全村都知知道了?我還有臉見人嗎?」孫大夫掩面發出哭聲。真是晚節不保……
「孫大夫,您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哭哭鬧鬧的,像什麼話!」小漁皺皺眉。
「你說要收留他,可是你看他那麼大塊頭,我們哪養得起他啊!」孫大夫邊哀號邊說。
「不然……我以後幫您看雙倍的病人,總行了吧?」小漁無奈的說,一點也不曉得將中孫大夫的計。
「這可是你說的喔!」孫大夫從椅子上高興的跳起來,臉上完全沒有淚痕。「就這麼說定了!嘿嘿……」說完他就走進內室更衣,不理錯愕的小漁。
她竟然中了孫大夫的計!小漁懊惱又懊悔。她之所以怕幫人看病,是因為她雖然是醫學院的學生,但學的可不是針灸、把脈,草藥之類,她在醫學院專攻是婦產科啊──
※※※
揚州蜀崗牙城
「找到了沒?」宇文淮洋焦急地問著走進來的兩人。
程知節對他緩緩的搖搖頭。「沒有!」
「揚州城上上下下我們都派人尋過了,都沒發現溱洋的行蹤。」秦叔寶也說道。
宇文淮洋失望地坐回椅子上,頭埋在手里。
溱洋已經失蹤十天了。這十天來他幾乎沒睡過好覺,只為了這個跟他嘔氣離家出走的弟弟……但他實在是公務纏身忙不過來,才托兩個好友幫忙尋找。
「我們再派人到城外搜索看看好了,說不定會有好消息。」程知節提議。
「對啊!我就不信把整個揚州翻過來還找不到他……老弟,你不用擔心,就交給咱們吧!」秦叔寶很有義氣地說,拍拍宇文淮洋的背。
「嗯!我再調一些人手給你們。除了牙城、羅城,還有揚州附近五十哩的小村莊,全部都要尋過。」宇文淮洋搓搓臉,站起來對他們說。「麻煩兩位老哥了!」
「都是好兄弟嘛!溱洋是你弟弟,也就是我們的弟弟,幫你找也是應該的。」程知節怪聲道。
「可不是!咱們這次來揚州玩,吃你的、住你的,幫這點小忙算不了什麼。倒是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你看你現在這個狼狽樣,恐怕會把揚州的美姑娘都給嚇跑了!’秦叔寶笑著調侃。
「別說了!」宇文淮洋嘴角抽搐一下。溱洋就是因為姑娘才跟他嘔氣離家的。
「那我們先告辭了。早去早回,給你報佳音。」程知節和秦叔寶向宇文淮洋一揖。
「麻煩二位了!」宇文淮洋送他們到大門。
宇文淮洋乃鎮國公宇文成及之子,家里自曾祖父時代便開始經商而致富。隋朝末年天下大亂,太上皇李淵起兵太原,宇文成及與李淵是多年老友,散盡家產資助李淵招兵買馬,天下稍安定後,便受封為鎮國公,世襲罔替。
宇文淮洋打小與當今天子李世民一起長大,他十六歲時便追隨李世民一起上戰場,七、八年來參加大大小小的戰役,加起來也有兩百多場,進而被封為輔國大將軍,正二品。
玄武門事變後,李世民繼任為皇帝,他父親宇文成及忽然大病一場,逼得他不得不接下父親的龐大事業,而在他漸漸上手後,父親的病突然「不藥而愈」,並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連個字條也沒留下,只托人跟他捎個口信,說要跟太上皇李淵去游覽天下。
他在大嘆上了父親這個老狐狸的當時,也不得不擔負起鎮國公府上下將近五百人的生計。但他再厲害再能干,也只是一個人兩只手,常常忙得暈頭轉向,只恨那只老狐狸當初不幫他多生幾個兄弟。
他和唯一的弟弟宇文溱洋並非同一個母親所生。他的生母早逝,父親再娶第二任妻子才生下溱洋。本來夫妻倆非常恩愛,哪知溱洋一生下來就是個痴兒,後娘因此性情大變,一下說自己命苦,生了個不成材的兒子,一下又怕爹和他會因此趕她母子倆出門,天天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難怪爹會想盡法子逼他接手,自己落跑享清福去。
在他的心中,溱洋雖然是個痴兒,但畢竟是他唯一的弟弟,所以對他是疼愛有加,可這樣還是化解不了後娘的心結。
「太少爺,您找的人都在外頭候著呢!」劉總管從外面走進來,恭恭敬敬的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