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您好像忘了下午還要開會,而現在已經一點了,難不成您老下午要蹺班?」嚴峻古怪地笑著,對于上司每天回家吃午飯大感興趣,老家伙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旭日點頭,認真且嚴肅地重重拍了嚴峻肩膀一下。
「我們應該有更符合經濟效益的方法來解決這種每個禮拜的例行業務會報,你想個好計劃出來吧,下個星期一交給我。」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走了。
沒有預警的,他突然厭惡起這種麻煩、復雜的工作,為什麼要時時刻刻把自己逼得緊緊的?商場打滾多年,連他都不知不覺變得拐彎抹角,生活其實可以更簡潔、更單純的,有一個想法在他腦內成形,而推動這個想法實現的那雙手仍隱藏在迷霧里,是誰呢?他有一種預感,日子就快變得不一樣了。
「好無聊喔!」愁兒無精打采地擦著旭日停放在地下停車場的車子,玻璃已經亮晶晶了,整台車體縴塵不染,又一件工作被她完成了,但煩悶的感覺仍然沉郁心底。
其實早在三天前她就開始後悔和他吵架了。一個禮拜前那場銀行搶劫的新聞猶在各廣播媒體上炒作,並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腦筋動得快的商人甚至制播起尋找「神仙」的特別節目以提高收視率,還真的有不少混蛋去冒充,整座夏威夷本島好像陷入瘋狂的漩渦中,所有人都發神經了。
她也漸漸地察覺到了自己的莽撞,起初的好心,變成了一個大災禍。唉、人性真是一種復雜的東西,怎麼會這麼麻煩呢?她搞不懂。
但顯然地,旭日說得對,以她這種沖動的個性,早晚害死自己。或者她該學學他說的「凡事三思而後行」,可是她對二十世紀的一切是如此陌生,就算想思考也無從思考起啊!
笨旭日!不知道他那顆魯直的腦袋是怎麼想的?她在他家里胡作非為,他居然無動于衷,也不會抗議一聲,只要他一說話,她就可以告訴他她的想法了,但他沉默,她就沒轍了,單純的腦袋、配上一張直刺剌,不懂得拐彎的嘴巴,她真不知該從何說起?最擔心的是一開口兩人又要吵架。
唉!與人相處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有沒有一種更簡單的方法可以彼此了解呢?
她彎下腰,連車子的輪胎都擦得干干淨淨,沒辦法,太悶了,不找點事做快無聊斃了。
遠遠的,一陣輪胎摩擦柏油地面的煞車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猛一抬頭,旭日那輛寶藍色的積架映入眼簾,糟糕!擦車擦得太入神了,忘記十二點一到,他就會買飯盒給她吃。
急忙收拾好水桶、抹布,得乘著他還沒看見她之前溜回公寓,不然讓他看到她又私出家門,恐怕又要發脾氣了。
「慕容太太,洗車啊?」一個中年男人滿面笑容地擋在愁兒面前,是隔壁B座的湯臣先生,剛和老婆離婚,每天上午都來陪愁兒洗旭日的車,不過他今天似乎遲到了。「對!呃……我先走了,再見。」看見旭日的車子已駛過管理室,愁兒再顧不得和鄰居打招呼,三步並做兩步鑽進電梯,老天保佑!旭日沒看到她。
咻一聲,旭日奇準無比地將車子正確無誤停進車位里。
曉月首先跌跌撞撞地摔出來,雖然早知道老大開車又狠又猛,但像今天這樣不要命地橫沖直撞,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嚇得他臉都黑了,一腳踏實地,立即趴在車輪邊,嘔得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
到底是什麼天大地大的鳥事?能惹得向來冷靜的大哥,如此捉狂枉顧兄弟性命安全。
「大哥,你趕著捉奸嗎?車子開那麼快,也不怕交通警察開單子。」才剛緩過己口氣,曉月又馬上恢復促狹本性。「捉你老婆嗎?」旭日寒著聲音,冷冷瞥了曉月一眼。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干麼?吃了炸藥啦?」曉月低聲咕噥,卻也沒膽在大哥生氣時輕觸其鋒。
旭日鐵青著一張冷漠的俊容下得車來,漆黑如暗夜的陰鷙眼眸瞬也不瞬直瞪著隔壁車位的外國男子。身為標準都市人的他,並不認識他的鄰居,但如果他沒有看錯,剛才與這家伙談話的女人,其背影像極愁兒。
說不出他現在心里的感覺,好像有一鍋熱滾滾的沸油正狠狠地澆上他的心窩,已經跟他冷戰了一星期的愁兒,七天來他們不曾交談過一句話,盡避他對她的衣食住行照顧得無微不至,小頑固依然堅強著她的原則。好,無所謂!他欣賞有個性的人,但她怎麼可以利用他不在的時候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這真是太過份了。
「慕容先生,給太太送飯啊?你今天回來得比較遲喔!」湯臣先生仿佛沒看見旭日火冒三丈的怒容,仍秉持著美國人自由、樂觀的天性,開心地和鄰居打招呼。
「太太。」旭日還來不及對這意外的消息做出反應,曉月首先驚呼了出來。「大哥,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你閉嘴!」旭日懊惱地啐了弟弟一口,隱約猜到這位美國佬口中的「太太」指的八成是愁兒,可是他們還沒結婚啊!這中間究竟有什麼誤會?「你真有福氣,娶到一個好大太,每天早上你一去上班,慕容太太就提著水桶下來幫你洗車,你看,」湯臣先生伸手拍拍旭日另一輛黑色的BMW笑道。「慕容太太連臘都幫你上好了呢。」
可不是,旭日的車子從沒這麼干淨過,連輪胎都一塵不染的,這全是愁兒做的?為什麼?他們不是還在冷戰嗎?她為何還對他的車這麼好?難不成她已經不生氣了?或者……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患得患失的莫名欣喜。
「慕容先生,你太太人真不錯,長得漂亮又能干,不過……」湯臣先生忽地支吾了起來,似乎正在考慮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哦,對了。我是慕容旭日,還沒請教……」旭日終于想起來了,談了這麼久,他還不知道這位美國佬是誰?
「我是住在你隔壁B座的湯臣。」他毫不介意伸出手和旭日相握。「慕容先生,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你要不要帶你太太去買幾件衣服?」
「衣服?」這會兒旭日可傻眼了,直覺地皺起眉頭,初相識的人談這個話題似乎逾矩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湯臣先生笑著雙手直搖。「我是看慕容太太每天都穿同一套洋裝,不然就是隨便套一件男人襯衫,這樣的衣著在停車場里洗車好像……」曖昧的語氣不言則明。只要是男人,誰受得了一名青春芳華的女子,全身上下只罩著一件寬大襯衫在面前晃,不看得流鼻血就不是男人了。湯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每天陪愁兒洗車,她的年紀和他的女兒相似,他剛離婚,女兒跟著老婆住,常常見不到面,他便將思念之情移到這個鄰居少女身上了,總覺得她若出什麼意外,他會很難過。
轟!一顆原子彈在旭日腦海里爆炸,半是幻想著愁兒衣衫不整的魅惑、半是想到她那誘人的模樣不曉得被多少男人看過了,一時間,他竟惱得理智盡失。
一句道別話也沒說,旭日邁著僵硬的腳步沖進電梯,腦海里全是愁兒穿著他的襯衫,許多男人圍著她團團亂轉的景象。走開、走開、走開!他恨不得趕盡所有的狂蜂浪蝶,她的美、她的真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看到,那應該是專屬于他的。專屬……
驀地!他被這個突兀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對愁兒怎會有如此自私的獨佔欲,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限制她、約束她?他們只是……朋友?